太好了,陛下没事,还找着佘公子了。福来松了一口气,笑道。
敖珉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或许是昨日见过敖夜抱着昏迷的佘宴白的模样,这会也没觉出不对来,只当佘宴白身体不好,兴许是又昏了过去。
皇兄!敖珉小跑着迎上去,欣喜道,昨夜我一宿未睡,审问了很多人,还真发现了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
敖夜停下脚步,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敖珉身上,待瞧见他眉眼间无知无觉的愉悦时,偏过了头。
此刻他满心悲哀,又如何能见旁人喜悦。
我初次审问,不大会,便问了很多无关紧要的东西,却偶然从一位大臣口中得知前日休沐,也就是美人图和谣言突然传遍京城的那天,李氏家主曾派人邀他参加宴会,只是当天他身体不适,便拒绝了。我又想起昨日朝堂上,是李氏等世家家主率先提议来的大昭寺,便起了疑,询问了许多人,得知那天李氏邀请了城内不少有名望的人。说着,敖珉压低了声音,而这些被邀请的人,大多数都于昨日在朝堂上赞同妖孽一说。虽然目前还没有证据确定这一切都是他们所为,但他们却有很大的嫌疑,日后或许可以从这方面追查。
你做得很好。敖夜淡淡道。
他垂眸望着怀里的人,头靠在他胸膛处,闭着眼,乖顺又安静。
他离开了他,又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被夸奖了,敖珉愈发兴奋,又道,对了,凌晨时分还发生了一件怪事,只是怕打扰到皇兄休息,就想等今日晨间再禀告,那些念佛法的僧人,他们
佘宴白的一只手忽然从腹部滑落,青白无力,透着一丝不祥。他身上不合时宜的红衣太明艳,以致于衬得肤色显出一种不太正常的白。
就像无意从枝头落下的一朵美丽白花,失去了本体的供养后迎来枯萎的色泽。
敖珉瞥见后,忽然就顿住了,连忙去看佘宴白的脸。然而他非大夫,只能看出佘宴白的脸色不大对,却不能确定人是死是活他心里一咯噔,被这一猜测吓得手脚冰冷。
怎么不继续说了?敖夜抬眸,望见敖珉惊疑不定的脸。
然而敖夜现下的表现太平静了,任谁也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失去挚爱的痛苦与悲伤。
敖珉想,或许是他一夜没睡,才会这般胡思乱想。
那些僧人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林御医一一看过,说他们好似被什么东西提前透支了精力。敖珉的眼睛不受控制地落在佘宴白身上,越看,他心里不好的预感便越强烈。
说罢,他双手紧紧抓着霜华剑的剑鞘,鼓起勇气问道,宴白阿兄,他怎么了?
敖夜眼睫一颤,薄唇紧抿,着实无法说出死了二字。他脑海中一片空白,想不出一个足够温柔的词来对敖珉描述佘宴白现在的情况。
敖夜的不言不语,已然教敖珉心凉了一半。
敖珉抬头去看他的眼眸,只看到一片令人心惊的沉寂。
这时,林御医被两个侍卫模样的人架着过来,到了敖夜跟前才被放下。
敖珉像看到救星一样,把霜华剑塞给一旁的福来,忙道,林御医,你快看一看佘公子,他好像又昏迷了。
林御医一口气还没喘匀,就被敖珉抓住手按在了佘宴白的手腕上,指腹甫一触及那冰冷微硬的皮肤,就不禁一缩。
林御医瞪大了眼,抖着手再次去摸,片刻后腿一软,若非有敖珉搀扶着,怕是已经跪在地上了。
他这般惊慌失措的反应,令敖夜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即便已经确定佘宴白没了生息,可他却忍不住在心底安慰自己,直至医术高明的林御医用自己真实的反应告诉他佘宴白确实死了。
怎么样?敖珉焦急道。
林御医摇了摇头,抖着唇道,归天了,佘公子归天了。而且老臣看佘公子像是寿终正寝,非人所害。
扑通一声,一旁的福来跪在了地上,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他宁愿佘公子真的远走高飞了,也不愿他死了还被找着了尸体。死不见尸还有指望,这下痛失所爱,教他们重情的陛下该如何接受?
皇兄?敖珉茫然地喊了一声,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这才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的皇兄就接连失去了爹娘和挚爱,此刻,想来再多安慰的话对他来说都是枉然。
嗯?敖夜静静地望着敖珉,等他接下来的话。
福来在担忧,林御医在害怕,远处的人又跪了下来皆一脸恐慌。
可他的皇兄却一丝异常的反应都没有,太平静了,平静得叫敖珉打心底里开始害怕。
敖珉跌坐在地,双手抱住敖夜的腿,祈求道,阿兄,我没了阿娘,不能再没有你了。求你留下来吧,东秦也不能没有你,我们都不能没有你啊。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说,只是凭着本能在行事挽留住敖夜。
敖夜低下头,看了敖珉一会,忽然淡淡一笑,起来,你是个大人了,这样子成何体统。
敖珉只得爬起来,眼睛情不自禁地渐渐湿润,哽咽道,阿兄,你别笑了,哭出来吧,哭出来你心里就会好受些。
他一个外人乍闻佘宴白离世的消息都难受得想哭,何况是与之关系亲密的敖夜呢?
哭?
敖夜轻轻一笑,原先他是想哭的,可是后来想想能让他哭的人已经不在了,意兴阑珊之下,便不想哭了。
他现在满心皆是悲哀的情绪,却又不觉得痛苦,整个人轻飘飘的,处于一种缥缈且奇妙的状态。
没一会儿,有禁军驱使着一辆御驾进来,敖夜抱着佘宴白进去,小心地将人安放在马车里。
随后他出来,朝福来伸出手,把剑给孤。
福来连忙爬起来,踉跄着跑到敖夜边,将怀里的霜华剑递给他。
敖夜接过剑,唰的一声抽出,日光洒在银灰色的剑身上,折射出炫目的光芒。
来人,速速将官员们带过来。
敖珉看着一队禁军领了命令,匆匆奔向寺院后院,又转头看了看敖夜手中锋利的霜华剑,心中对他将要做的事有了几分猜测,不禁劝道,皇兄,我们现下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您若杀了他们,恐怕不能服众啊,不然再等一等?
那些世家大族,在东秦尚未建.国的时候便已存在于这片土地上,时至今日,其暗藏的力量早已不容小觑。
之前灭柳氏,不说筹谋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就是光等一个机会就等了几代人。其他世家虽不像柳氏一般有个修仙的老祖宗做靠山,但也绝非轻易就能灭了的存在,起码得有能治其死罪的确凿证据。
敖夜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眸里倒映出寒光凛凛的霜华剑。
今日若是搜寻的人晚去一会儿,说不定他的宴白就要被烧成灰烬,教他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此仇,如何能不报?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昨夜留在寺中的官员与世家家主们皆被禁军们推搡着往这边走来。
放肆,老夫自己会走,尔等莫推!再敢推老夫一下,小心尔等的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