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验妖孽本无事,毕竟是新皇亲口应下的。但寺中的小沙弥朝新皇撒不知名的粉末,那就不一样了,说严重一点便是刺杀帝王,如此一来,所有与此事沾边的人都有了意图谋害新皇的嫌疑。
我?我能行吗?敖珉低头看着霜华剑,犹犹豫豫道,我听闻左右两相也在,不如由他们来审问?
敖夜不语,只固执地举着剑。敖珉不接,他就不放下。
敖珉见他的神情着实不像在说笑,才抖着手接过霜华剑,结结巴巴道,臣、臣弟定不辱使命!
敖夜淡淡道,你为皇太弟,乃是东秦的下一任帝王,有的事不论好坏难易,你都该去接触一二。
敖珉脸色一肃,皇兄所言极是,臣弟日后再不怯事!
敖夜满意地点了点头,去吧,两相皆在,你若不会,便向他们学着点。
想了想,他又道,他们想必都在审问那些人是否意图谋害孤,那你便去查查有没有关于美人图与妖孽一说的线索。
喏!敖珉双手紧紧抱着霜华剑,仿佛这是他勇气和信心的来源,朝敖夜行了一礼后,转过身斗志高昂地走了出去。
门合上,室内一片寂静,只余敖夜己的呼吸声,而佘宴白陷入昏迷后,就连呼吸都轻得仿佛没有。
若非他的脉搏尚在跳动,敖夜有时真以为这具冷冰冰的身体已然没了生息。
而他,其实已经失去了佘宴白。
你这是准备开始哭了吗?佘宴白睁开眼帘,黑白分实捻子望着一脸难过、眼眶微红的敖夜。
实际上他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假面之下真实的黑眸因即将要蜕皮而变成了青蓝色,暂时失去了视力。此刻他只能用神识描绘出敖夜脸部的轮廓,分辨出他现在是何种神情。
敖夜怔怔地望着床上的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佘宴白抽出手坐起身,他才如梦初醒,问道,你现下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我现在就去让人喊林御医过来。
佘宴白伸手拉住他,笑道,我又没事,别去了,林御医还不如你有用呢。
敖夜垂下眼帘,抿着唇坐在床边,没事怎么会昏倒?还是你想说己是饿晕的,又或者是那些粉末里有迷药?
佘宴白哑然,他确实想用这借口搪塞过去,不想倒先被敖夜说了,只好道,你知道的,我身体不大好,我
别说了。敖夜打断他的话,伸手把佘宴白揽在怀里,语速飞快道,我嗜站团扇寺天下寻找名医,东秦没有,那就去西楚去南昭去北齐,总有一天会找到能医治得了你的神医!
佘宴白听着他急促的心跳,有些无奈,也有些愧疚。他知晓敖夜的愿望,但是他终究是要走的,不能陪他去北境,也不能与他长相厮守。
你就不怕我真是妖孽?佘宴白收拾好情绪,仰起头,故意调笑道,说不定哪天你睡着了,我就一口把你吞了呢。
敖夜垂首,对着眼下一张笑盈盈的脸,再难生气,脸上的表情不由主地柔了下来,那你当初何苦救我?难不成是想养肥了再吃?
佘宴白被逗笑,似真似假道,别说,我起初还真想要你这个混账的命,只是见你长得好看,就想着养两天看看,没想到就养到了现在。
如此也就罢了,到头来他竟还怀上了这个混账东西的孩子。思及此,佘宴白摸上腹部轻轻地拍了两下,本意是想教训一下害他昏倒的小崽子,没想到小崽子误会了,乐颠颠地凑过来撞了他手心两下。
待察觉到识海中来小崽子的欢快情绪,佘宴白不禁满腔郁闷,磨了磨牙,打算等小崽子出来后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他!
敖夜摸了摸个的脸,低低一笑,转念想起十年二十年后容颜苍老时,又不由得生出些担忧,那我要是老了,你还会觉得我好看吗?
闻言,佘宴白从敖夜怀里起来,扭过身子仔细端详了他一会,皱着眉道,难说。
敖夜眉头微蹙,抿了下唇,不甚开心道,可我不会,你老了我也觉得好看。
佘宴白噗嗤一笑,手臂一伸勾住敖夜的脖子,逗你的,你便是鹤发鸡皮我也不嫌弃,满意了吗?
敖夜点点头,暂且满意了。
佘宴白笑够了,定定地望着一无所知的敖夜一会儿,叹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不等敖夜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佘宴白的红唇就凑了上去,一缕妖力顺着相贴的唇齿渡过去,勾起了敖夜体内的火,不过须臾功夫就烧得他浑身滚烫、情难己。
佘宴白用空闲的那只手抽掉头上的木簪,然后勾着人往后一倒,如瀑青丝铺在身下,宛若一片光滑细腻的黑绸。
敖夜的理智顷刻间土崩瓦解,在佘宴白的笑容里彻底失了控,又在五彩缤纷的晚霞中做了一个瑰丽的梦。
小太监福来端着新煮好的汤药走到门口,刚要伸手推门就听到了声音,不由得面红耳赤,放下药碗,一转身匆匆跑走。
他想,他还得请林御医再重新煮一碗汤药了。
欢愉过后,敖夜在术法的作用下陷入沉睡,面色红润,眉宇间有着一丝显而易见的餍足之色。
佘宴白下了床,站在床边温柔地摸了摸敖夜略微上扬的唇角,慵懒道,若是做了美梦,就晚一些醒来吧。
毕竟醒来后佘宴白叹了口气,揭下脸上的假面,露出已浮现出蛇鳞的脸。
没办法,他上次在秘境受得伤尚未好透,肚子里的小崽子又需要力量,且马上又要蜕皮,不得已,他只能出此下策睡了敖夜,以期能稍微补充下力量。
只希望敖夜醒了,莫怪他坏了凡人守孝的规矩。
佘宴白低头,赤着的脚正好踩在他曾留下刻字的地方,字虽然被敖夜用剑刮掉了,但还留有一些痕迹。
只是这回,他这一走,却不能像上次那般留下只言片语了。
因为这次不是暂别,而是永别。
佘宴白下.身化作蛇尾,上身亦渐渐显出鳞片。他的手落在胸口,抚上护心鳞摸了几下,忽而手呈鹰爪状,一用力猛地将其扣了下来,露出鳞后血淋淋的骨肉。
我非龙,无逆鳞,便将七寸之处的这一枚护心鳞赠予你,望它能护你一世平安。佘宴白疼得脸色惨白、额冒冷汗,但唇却弯着,笑得很开心。
他俯下身,将那枚犹沾着血的护心鳞没入敖夜的胸口,令其在日后敖夜遇到危险时护他无虞。
佘宴白泛白的唇在敖夜眉心轻轻落下一吻,然后直起身缓缓后退,完完全全变成了一条蛇,又化小,随后从门缝里溜出去,再悄悄行至大昭寺后山。
回首看了眼灯火通实拇笳阉拢想了想,他用妖力为其布下了一个结界,免得乌沧那个狗东西不干人事。
大昭寺后山。
深沉的夜色中,一条雪白的大蛇在林间满地的落叶上翻滚扭曲,身子时而在地上磨蹭,时而撞向粗糙的树身和尖锐的石头,借此帮助己蜕皮。
一条蛇想要蜕去己的旧皮迎来新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过程异常难受且痛苦,如此结束后方能得到新的、更坚韧的新皮。
佘宴白忍着撕裂的剧痛,一点点将旧皮蜕去。其实这个过程很快,但对于正在忍受着痛苦的佘宴白来说却很漫长,这短短的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漫长得几乎看不到解脱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