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044</h1>
五月底, 天气越发炎热, 各处宫殿都用上了冰鼎。
延福宫里, 皇后娘娘唉声叹气, 与李嬷嬷道:“这傅媛真不是个东西, 在水榭放毒虫便罢了, 竟然还把莫姑娘拖下水?莫姑娘何错之有, 就是交了她这个闺友了,识人不清!”
好不容易看上的儿媳妇,突然被污水泼了, 她此前所有的功夫都白费,皇后如何不生气?她才不信傅媛说得,是莫政君指使。
真是无稽之谈, 莫政君何故要除掉姜琬?她一个国公府之女, 要什么没有,是姜琬可比的吗?还说什么莫政君想嫁给萧耀, 更是荒谬, 莫政君与姜琬, 任萧耀选, 他会选不来?明明莫政君并不想嫁, 她是太过高傲了,宫里几个皇子都不曾看上。
不然她作甚费尽心机要儿子娶莫政君?
“只能再等段时间, ”皇后捏了捏眉心,“皇上因水榭之事, 怒气当头, 我也不好替莫姑娘正名。”
李嬷嬷道:“娘娘,您这正名多此一举,清者自清,傅家又拿不出证据,光凭一张红口白牙就能置人于死地不成?那要诬陷一个人也太容易了,天下要大乱的。”
皇后沉吟:“你说得极是,公道自在人心。”
萧烨是在这时候来的。
见到儿子,皇后满脸堆笑:“听说你刚才还在春晖阁念书?别那么辛苦了,皇上前阵子都说,叫你们注意休息小心中暑,”说着打量一眼萧烨,“你这是要出宫?”
“母后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皇后一愣,随即想起来:“是太子的忌日!”
四年了,她真的忘了,因为皇上并不做什么仪式,到得这一日,他不会去任何妃子那里,只会在文德殿一个人用膳,但是会给萧勉摆上碗筷。
谁也不会去打搅。
这是他最心爱的儿子,但是那年同萧耀去打仗,死在了异乡,若说萧廷秀对萧耀有什么不满,也许就在这里了。皇后仍然记得那一日,萧耀回宫之时,被萧廷秀狠狠扇了一个耳光,打得脸颊高肿,嘴角流血。她第一次看到萧廷秀狰狞的样子,甚至比谢嫣去世时,还要来得悲痛。
可能那儿子是他的嫡长子,倾注了太多的心血。
皇后想着,看向萧烨:“那你出宫作甚?”
“去白马寺给大哥点一盏长明灯。”萧烨道,“特意来向母后说一声。”
“好,好,是该去的,还是你明事理,”皇后赞许道,“你早去早回。”
“是。”
皇后又叫住他:“烨儿,得空去看看莫姑娘,而今她最需要人安慰。”
萧烨面上露出丝古怪之色,笑一笑道:“再说吧。”
从延福宫出来,他径直去往白马寺。
谁想到得山脚却遇到萧耀与萧泰,萧烨惊讶:“这么巧,我以为碰不到你们呢。”去年萧耀在外征战,不曾来,今年既然在京都,必会来此。
萧耀朝他点点头:“我们一起上去吧。”
大哥自小就讨人喜欢,哪怕是萧烨都对他极为尊敬的,是以他来点长明灯,萧耀并不意外。
三兄弟拾阶而上,并不交谈,哪怕平日里叽叽喳喳的萧泰都闭上了嘴巴。
因为炎热,山上并没有多少游客,又被护卫们驱赶开,更是空阔了,主持听说三位皇子到来,急匆匆迎上前:“三位殿下,是来点长明灯罢?”
“是。”萧耀道,“请准备一下。”
主持方丈吩咐下去,转身引路。
点长明灯的大殿在寺庙西侧,他们走近时,发现有几个丫环守在门口,萧耀并不管,抬脚踏入,萧烨与萧泰跟在后面。但见不远处站着一位姑娘,手里持火烛,仰头点灯,她白净的面孔宛如玉兰花一样清丽,姿势也极好看,有着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出尘。
萧泰由不得叫道:“莫姑娘!”
莫政君侧过头,微微睁大了眼眸:“二殿下,三殿下……”
她眼角似乎有点湿意,好像才哭过。
“你也来给大皇兄点长明灯吗?”萧泰问。
“是的,四殿下,不知会遇到你们。”莫政君挪动莲步,上前行礼,“冒犯了,早知如此,我该晚一点来,打搅你们清静。”
这一天的时辰可长得很,偏偏这时候,萧耀没有搭理她,拿了小沙弥敬上的烛火去点灯。
那灯极长,弯弯曲曲,似乎永不灭,若是哥哥的命也跟它一样就好了,萧耀点着灯,想到当年的惨烈,眼睛微热,哥哥心地坦然,相信那城主会与他合作,可惜对方出尔反尔。自己那时若能阻止就好了,可偏偏,他也一样的疏忽了……在最后的时刻,哥哥护着他逃了出去。
萧耀手指颤抖,点完长明灯缩在袖中,沉默不语。
萧烨与萧泰也点了灯。
殿内烟火缭绕,光亮微微闪动,好像一颗颗星子似的。
众人看得会儿,徐徐而出。
萧烨道:“莫姑娘现在也回去吗?”
“是。”
“那一起走吧。”
见萧烨邀请,莫政君嘴角挑了挑,微微侧着头道:“许久不见皇后娘娘,她可好?”
“母后今日还提起你呢,就在我出来的时候,说莫姑娘你需要人安慰。”萧烨上下打量她一眼,“但以我看来,莫姑娘都能来爬山了,想必应是好一些了罢。”
听到这话,莫政君神色略僵。
这萧烨,他什么意思?
原先他不是一直在讨好自己吗,就为了娶她为王妃,什么好听的话都说,可今日似乎有些讽刺之意。莫政君捏了捏手指,幽幽道:“莫非三殿下也相信外面的流言?”
“怎么会?”萧烨温声道,“我与你相识多年,还不能不了解莫姑娘的为人吗?”
莫政君心头微定,看来萧烨还是向着她的。
毕竟父亲是成国公,只要他说一句话,能抵别的重臣说十句话,萧烨不傻,就不会放弃自己,莫政君微微一笑:“我许久没见到娥姿了呢,不知何时她能出宫,我必会好好款待她。”
傅媛以为浑说两句,自己就永无翻身之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