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霍景煊注意到的时候,她双手抱着酒壶,小小的身子坐在旁边轻轻摇晃,脸颊上泛起浅浅的桃花红,闭着眼睛,小脑袋打着瞌睡时不时就往下坠去,又因为身子的摇摆而恢复原样。
“阿初?”霍景煊试探性地喊。
阿初闭着眼睛,像是没有听到,仍旧在打瞌睡。
霍景煊意识到她喝醉了,暗笑小丫头酒量不行,试图将她手中的酒壶拿走。
双手一空,阿初仿佛被惊醒了,睡眼惺忪地四下张望,看到霍景煊手中还没来得及放到桌上的酒壶,伸手去拿。
霍景煊没松手,提醒她:“酒壶已经空了,不用拿着。”
阿初好似听不到,倔强地就想要酒壶。
霍景煊没有办法,只能松手,任由小姑娘把空酒壶跟个宝贝似的抱在怀中。
“抱着酒壶干什么?”霍景煊问。
“初初的。”小姑娘糯糯地说。
她这模样怪可爱的,霍景煊故意逗她:“你不是说送我了吗?”
阿初喝得醉醺醺的,人已经不再清醒。听到这话,她疑惑地抬头去看霍景煊。
霍景煊的脸在月色下显得迷离,阿初觉得熟悉,可又想不起来,看了好一会儿,再次低下头去,像是困了。
“阿初?”霍景煊唤了两声,小姑娘没反应,他试探性地喊,“初初?”
初初的小脑袋顺着声音望去。
眼皮沉得好似有千斤重,她费力才睁开一条缝,依稀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这个声音好熟悉,可她想不起来是谁。
见小姑娘稀里糊涂地看着自己半晌没出声,霍景煊说:“初初,是我。”
阿初认出来他了,呜一声就哭了:“爹爹!”
霍景煊:“……”
他一言难尽地望着眼前嚎啕大哭的小姑娘,抽出帕子给她把眼泪擦掉,提醒阿初:“你再看看我是谁。”
“爹爹……”阿初哽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初初好想你和姐姐呜呜呜……”
霍景煊很怀疑平时阿初是怎么看自己的,再次提醒道:“我不是你爹。”
阿初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小姑娘坐在原地哽咽个不停,懵懵地看着霍景煊半晌,努力从模糊的视线中辨认他的身份。
会喊她初初的只有家人,娘亲和哥哥都已经死了,不是爹爹话,那就只剩下……
“姐姐。”阿初呜咽着喊。
霍景煊:“……”
还不如当爹呢。
他正想要纠正阿初,小姑娘冷不丁丢开酒壶扑进他怀里,委屈地抽咽:“初初也好想姐姐,宫里好可怕。”
霍景煊想要推开她的手僵在了空中。
听着小姑娘愈发委屈的哭声,霍景煊顿在空中的手慢慢落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温声安慰:“别怕了,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
阿初靠在霍景煊胸膛前,哭得伤心极了:“都死了……呜呜呜……姐姐,你们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上我……呜呜呜……大家都死了……”
“什么都死了?”霍景煊问。
“乳娘、芍药、大白,还有侍卫们都死了。他们想杀我,我一个人好害怕好害怕……呜呜呜……姐姐,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阿初想起尸横遍野的家庙就狠狠打了个寒颤,紧紧抓着霍景煊的衣服不敢松手,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一起,害怕到了极点。
霍景煊的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阿初,眸色却阴沉到极点。
竟然有人追杀阿初?
相府的侍卫身手不错,能杀死侍卫,再追杀到阿初身边的丫鬟婆子,甚至连她的宠物大白鹅都没放过,对方绝不是等闲之辈。
可阿初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会得罪什么人?
霍景煊压着火气问:“初初知道是谁要杀你吗?”
阿初哽咽着摇头。
阿初原先以为是黎昭,但两柄雁翎刀的细节处不同。而且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黎昭说话的语气、声音与那日的杀手头领完全不同。
加上阿初多方打听,两年前她被追杀时,黎昭的确还在西北抗击犬戎,杀手应该不是他。
“追杀你的人有什么特点吗?”霍景煊问。
“刀。”阿初泣不成声,勉强才吐出一个字,随后又哭了起来。
母亲早逝,父亲忙于政务,连哥哥也在七年前战死,阿初这些年基本上是盛晚晴带大的,与她格外亲厚。
小姑娘什么心事都与姐姐说、什么困难都由姐姐帮忙摆平。
此刻她误将霍景煊认成盛晚晴,卸下所有坚强,变回了两年前那个不知世事的懵懂丫头,躲在姐姐的羽翼下不敢出去。
听着小姑娘越来越伤心的哭声,霍景煊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但仍旧压着情绪问:“刀有什么不同?”
酒意上头,阿初的脑子很乱。
她依稀听见霍景煊的话,脑海中浮现出那柄染血雁翎刀的模样。她想把刀的样式告诉霍景煊,却没有办法准确描述出来是,甚至在迷迷糊糊中,她以为自己已经将脑中画面告诉了霍景煊。
霍景煊看她嫣红的唇嗫嚅半晌还是没能说出来,无奈之下只能放弃追问,声音愈发温柔地安慰阿初,“别害怕,你现在很安全。”
对家人的思念与对杀手的恐惧交织在一起,阿初听着这番话,潜意识中觉得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