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雪勉强维持着脸上温柔的浅笑,“说是痴傻,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也可能是出于某种目的故意这样说罢了。”
她并肩走在英王身侧,雪白的绫裙不时被微风吹起,薄纱裙摆好似一股烟雾,拂过英王身上玉白色的锦袍。
“要真是痴傻之人,如何能哄得母亲认她做义女,听说她还霸占了姐姐的院子呢。”
“什么?!”萧会廷猛地停下脚步,“她占了夭夭的院子?”
“对呀,就是她,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不只是院子,恐怕连姐姐的东西都被她占去了!”苏梦雪微微嘟起嘴唇,嗔道:“没准还有殿下送给姐姐的礼物,母亲也让她动了呢。”
萧会廷面色阴沉立在当街,人潮汹涌,到了他的跟前却都自动避开,好似他的身边有股无形煞气一般。
他大掌紧握,垂眸立了片刻,又一言不发地朝前走去。
她的院子所在的桃花老宅是属于苏夫人的,苏夫人想让谁住就让谁住,他就算是堂堂王爷也管不了。要是在王府,他自然可以一辈子保留着原样。
她走了,她留下的痕迹也要渐渐消失了。
是不是过了几年之后,除了他,已经不会有人记得,这世上曾经有个少女,名唤苏夭夭,是他没有过门的妻子?
……
夭夭甩掉了葛春茂,带着弟弟和两个丫鬟到了岸边,一眼就看到了母亲为她准备的小画舫。
一层的小画舫,竹帘半垂,帘上画着桃花。
几个人到了船上,夭夭让两个丫鬟把刚才买来的零嘴分了两半,一半摆在中间的黄梨木案几上,她和弟弟享用。另一半则是给两个丫鬟的,摆在角落的小几上。又分了几样给船头和船尾的婆子。
陶锦熙兴奋得双眼发亮,这还是他第一次坐船,往年就算是来了临平湖,他也只是挤在岸上看一看热闹。
小船不大,陶锦熙左右前后地看了一遍,趴在船舷上,高兴地看着湖面。
船首船尾都有会水的婆子守着,夭夭也不担心他,在案几上挑了一串冰糖葫芦,小心地咬了一口。
以前母亲管得严,街上的零嘴都不许她乱吃,今天母亲没在身边,夭夭正打算一饱口福。
牙齿刺破脆脆的糖衣,咬下去是山楂的果肉,略微有些酸,与外面那层糖衣的甜融合在一起,意外的好吃。
夭夭舌尖添了一下唇上沾着的糖渍,满足地眯起眼睛。
“这位公子请留步!这是苏府的船,不招待客人的!”
外面突然传来婆子的呵斥声,夭夭抬眸看去,从半挂着的竹帘下方,她看到两双黑色的靴子出现舱外,显然来的是两个男人。
夭夭的火气顿时上来了,好你个葛春茂,纠缠起来没完没了!刚才在街上人来人往,她不好收拾他,竟然还敢跟到她的船上来!看样子还请了个帮手!
夭夭蹭地一下子站起来,快走两步,一把扯开竹帘,举起手中的冰糖葫芦,朝着对方的脸就砸了过去。
手腕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握住,男人带着薄茧的掌心贴着她手腕细腻的肌肤,头顶传来一声轻斥:“发什么疯?!”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夭夭犹如五雷轰顶,浑身的血液都冰凉了。
她不敢置信地一点点向上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玄色衣衫,前襟袖口绣着的是她熟悉的金色云纹。夭夭心凉了半截,再往上看去,果然是萧沉夜那张俊脸,他眉头微皱,黑漆漆的凤眸不悦地看着她,薄唇轻启,语气嘲讽,“干嘛,想用冰糖葫芦来刺杀朕?”
他表明身份,一船的人全都跪下了,夭夭双膝一软,跪在了他面前。
完了!
这次是真的完了!
夭夭想起他做皇子时,安远侯出征归来意气风发,非要与他切磋,结果让他给一剑穿心。就是去年,定国公在宫宴上喝醉了,一边从靴子里抽出个匕首来把玩,一边大声与旁人喧哗,语气多有不敬,让他给定了个满门抄斩,听说那天的血冲洗了好几天都散不去味道。
夭夭真想放声大哭,她怎么会这么倒霉,会用冰糖葫芦去砸一个人人惧怕的暴君?!
她举着冰糖葫芦的手腕还被萧沉夜握着,他轻轻一提,软趴趴的少女被他拎着站了起来。
她似乎吓坏了,小脸雪白,菱唇也失了颜色,委屈地瘪着,似乎下一刻就会哭出声来。又黑又大的杏眼里更是溢满了泪水,他怀疑那纤长的睫毛要是眨巴一下,那泪珠就能掉下来。
竟然吓成这样?萧沉夜眉毛一扬,刚想开口安慰她一下,夭夭却好像怕他说出更加可怕无法挽回的话,抢着开口道:“不是……刺杀,是……请您吃。”
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萧沉夜倒是听清楚了,他身后的冯大总管也听清楚了。
冯安悄悄打量着夭夭,他跟了皇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主动接近女子。眼前的小姑娘可谓是冰肌玉骨花容月貌,可惜这嗓子听起来太难受。
还有这脑子恐怕也不太好使,请皇上吃别人咬过的东西,这……
冯安小心觑了一眼皇上的神色,皇上的嘴角勾着一丝古怪的笑意,这下他更摸不清皇上的意思了。
萧沉夜的目光落在那串冰糖葫芦上。
红彤彤的一串果子,裹着晶亮的糖衣,看起来确实诱人。最上面的一颗被人咬了一小口,圆圆的果实露出白色的果肉,上面两个清晰的牙印,小巧整齐,一看就是眼前的少女留下的。
萧沉夜修长的指尖捏住了那串冰糖葫芦。长长的竹签,上面串了六枚圆胖胖的山楂,下面被少女的手紧紧握着,萧沉夜从她手中接过冰糖葫芦,掌心不可避免地拢住了她的手,薄茧从她雪腻娇嫩的手背上擦过。少女仰着头看他,眼神茫然不解。
萧沉夜轻笑一声,“不是说请朕吃,怎么,又舍不得了?”
又黑又亮的杏眼中一瞬间迸发出喜悦的光芒,夭夭飞快地松了手。
“都平身。”萧沉夜挑开竹帘,径自坐到了案几边的雪白毛皮上。
夭夭劫后余生,才发现自己背上出了一层细汗,她不敢大意,恭谨地站在萧沉夜身侧。
陶锦熙紧挨着姐姐站着。他没有夭夭那么紧张,只是有些好奇皇上怎么跑到他们的小船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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