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之前已对此有所怀疑, 然而姬丹确实没料到嬴政会将此事直接说出来。
而嬴政想的很简单, 纵然他和丹儿有过种种误会与隔阂, 但能走到现在已是万般不易,更何况如今两人又有了孩子, 那些过往也早该放下了,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他都希望自己和丹儿能做到彼此坦诚相待。
“诏令的确是我下的, 但医丞的派遣名单并未经我手。我以为这不过是小事, 却未曾料到……不管怎么说,终究是我太疏忽大意了……”嬴政很是歉疚, 自己明明向丹儿承诺过不会再冷落她了,却又一次将她置于险境,甚至连亲信侍医被调走那么久都一无所知。
姬丹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无凭无据,就算能证明是她干的, 诏令贴在那里,还能治她的罪不成?再说, 她纵有千般不是, 到底还是扶苏的母亲。”
“可我终究不想看到你受委屈……”嬴政几乎是咬牙说出这一句,同时紧握住面前之人那纤弱白皙的手。
姬丹的语气越是平淡, 他越是心痛。尤其在得知夏无且被苦夏派出宫去, 而扶苏则是被丹儿拼上性命所救时, 嬴政承认那一刻的自己真的很想立刻了结了那女人的性命。
他一忍再忍, 几次三番念及当年的情分和王家的忠心, 却不曾想到对方竟不知悔改、变本加厉, 将主意打在了丹儿的身上!
察觉到嬴政眸中的戾气,姬丹略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抚平对方拧紧的眉心:“不要蹙眉。”
一声微微叹息之后,嬴政终是舒了眉,垂了头:“是我没用。让你一再饱受委屈,还要你以德报怨……”
他并非不能动苦夏,只是若如此,则难免牵一发而动全局,在这之后的烂摊子又怎么收拾?
就算撇开了王家,但麻烦的又何止一个王家?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恣意洒脱、敢爱敢恨、无所顾忌的少年,而当年的诺言不知还能兑现多少。
“对于我,这并不算什么委屈……”姬丹移开眸光,神情恬淡从容,“非我宽容大度、以德报怨。论害人,死在我阴谋诡计之下的人不在少数。若真要睚眦必报,那我岂非要死上千百次?又怎能和你在一起?”
她顿了顿,似是无奈地扯了下嘴角:“如今我没有别的奢望,只盼着我们的孩子这辈子都平平安安的。”
这是实话,人非圣贤,极少有人能拥有那么大的胸襟和气量,更何况对方曾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可她很清楚,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等孩子长大的那一天,等自己真正强大到足以和阿政并肩的那一天。
“我保证,从今往后……不,从现在开始,我定会倾尽一切护你和孩子周全!”嬴政逐字逐句,郑重作出承诺。
姬丹迎上他的目光,缓缓点头:“我信你。”
区区三个字,比任何回应都让嬴政心安。
一句“信你”,比千言万语都溢于言表。
“对了,事发时侍卫赶到现场,发现你已经人事不知,那些毒蛇为何会停止攻击你?”刚刚又是提及夏无且被调离的隐情又是气愤苦夏那个女人的居心,嬴政竟险些忘了今日来找丹儿的第二件正事。
然而话一出口,他不免有些惴惴,生怕丹儿以为自己这话是意有所指。但这个问题很重要,事关扶苏,他不能不问。
姬丹压根没想那么多,回答只有简短的二字——“不知。”
“不知?”
“嗯。当时我已蛇毒发作,很快就倒地不起,以为必死无疑了。没想到就在那时候,响起了一阵笛声……”姬丹据实相告——当然,这个“据实”自然是把荆轲的部分给去掉,众目睽睽之下那些满地的死蛇也只能归在她自个儿的头上了。
“笛声?确定吗?”嬴政倒是吃了一惊。
姬丹语气笃定:“当时我尚未丧失意识,不会听错,确实是笛声,而且就在附近。”
“你的意思是,有人暗中相助救了你?”嬴政喃喃道,可问题是……对方又会是什么人?
“就算像你认为的那样,他能吹笛退蛇救人一命,那么是否也可以怀疑,他也完全能够利用笛声操控蛇群取人性命?”
姬丹想了想,觉得不对:“我和扶苏遭遇蛇群时,并未听到笛声。”
“没准那个吹笛子的人事先对蛇群下了指令,等着猎物自投罗网,只是没想到你会拼死护着扶苏逃了出去。你不是一直怀疑对方的目标就是扶苏吗?正好目标跑了,自是没有必要再对你下手。”嬴政的思维方式和姬丹完全不同,他一贯不会把一切往好了想,想得太美好,结果往往会失望。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嬴政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照目前的线索来看,至少有一点能够肯定——吹笛者是个关键性的人物。只要我们将其锁定,所有真相尽可水落石出。至于如何锁定倒也不难,只需将调查重点放在熟知音律、擅长吹笛之人身上,再逐一排查,假以时日相信会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