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感觉到摇摇晃晃的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吗?
千尧抬手掀开罐子,微微探出头去。
然后他就见坐在最前面赶车的马夫泥塑一般僵在了原地,而不远处着火一般灯火通明。
千尧抬头看去,然后就见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队身穿黑色侍卫服的人马,两侧是一排又一排的侍卫手持火把肃穆站立。
而所有人的最前面,是一匹红棕色的汗血宝马,马背上坐着身穿黑红色骑射服的年轻帝王,他的目光不偏不倚地看了过来,正望着自己。
第22章 一更 然后……用唇瓣贴住了他。
千尧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带回来的, 从看到皇帝的那一刻起,他的大脑便是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是一架停止运转的钟表, 时间就这么在他身上停止了流动。
等他回过神时已经被丢进了一个空无一人的房间里。
房间的正中间处放着一个浴桶, 里面盛满了冒着热气的水,而浴桶的旁边是一身暗红色的太监服。
迟钝的大脑终于开始运作,千尧这才反应过来了什么,脱下身下的衣服走进了浴桶中, 开始清洗自己。
蒙蒙的水雾升腾间, 他似乎听见了陛下的声音,“怎么弄得这么脏?”
想到这儿,千尧连忙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将自己清洗干净。
洗完后将自己擦干净,然后重新换上了他熟悉的太监服。
穿上的那一刻千尧突然有些恍惚,今天的一切真的发生了吗?还是一切只不过是他做的一场梦?
是梦吧,不然一切怎么都回去了?
这个想法似乎给了他一点安全感,于是千尧开始努力催眠自己,是的, 只是一场梦, 他没跑,他今天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营帐里等陛下回来。
但这样的幻想在他被带进营帐的那一刻便瞬间被打破。
陆砚洲和小穗子跪在地上,身上捆着绳索。
千尧这一路的幻想终于破灭, 隐隐约约间他又想起自己被人从罐子里揪出来时的场景。
他被带到了陛下面前,面前的人坐在高高的马上, 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异瞳的眸子在漫天的火光下看起来带着几分嗜血的颜色。
他望着自己,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千尧,你的胡闹结束了。”
想到这儿, 千尧再也站不住,整个人仿佛一滩水一样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即使地上铺满了厚重的地毯,但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响动,这响声像是惊动了正在御案前和自己对弈的人,手执黑子的皇帝这才抬起头,目光扫过了他。
“都齐了。”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手中的黑子被他扔在棋盘上。
棋子“咕噜噜”滚了几圈,这才落下。
千尧整个人已经彻底软了,连跪姿都保持不住,整个人就这么狼狈地趴在地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日在暗狱时看到的画面,长长的甬道,密密麻麻的铁窗,没有四肢的“肉团”……
那日的“肉团”已经血肉模糊到看不清脸,但此时此刻那张脸却在自己的面前浮现。
那是陆砚洲,是小穗子,是他的脸。
那会是他们的脸。
想到这儿千尧突然发现地上不知何时多了几片水迹,他愣愣地抬起手摸了摸,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哭了。
太害怕了。
这是更甚于那日在暗狱时的恐惧。
因为这次被惩罚的不止只有他自己,还有陆砚洲和小穗子。
他们都是为了帮自己。
想到这儿,千尧立刻逼着自己强忍恐惧,努力鼓起勇气想要跪过去,但腿脚根本没有力气,因此只能爬过去。
“陛……”千尧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哑到说不出话。
因此只能抬头起,满眼求饶地望着他。
面前的人并不急,只是垂眸望着他,等着他继续。
恐惧如有实质地积压在千尧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里,堵着他的喉咙,让他说不出话,喘不过气,因此千尧抬只能抬手掐住喉咙,拼命顺着气。
许久才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话,“都是奴才……是奴才逼着他们……帮奴才的……所有的罪奴才一个人担着……都是奴才的错……求您罚奴才……一个人好不好?”
“阿尧……”陆砚洲闻言立刻想要说什么,但刚一开口身旁便有人上前一步卸了他的下巴,让他说不出话。
千尧见状浑身重重颤了一下,连忙惊慌地继续说道:“真的是奴才,他们只是……为了帮奴才,求陛下责罚奴才一个人,求您了。”
说完便重重磕起了头,可是在巨大恐惧包裹下,浑身上下都是软的,因此只磕了一个就没力气了。
千尧恨极了自己的无能为力,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很快就打湿了面前的地面。
就在这时,一根手指抬起了他的下巴。
千尧整个人都是软的,就这么被面前的人轻飘飘地抬起了头。
千尧看着面前人的眼睛,想要看出他有没有信自己的话?可是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千尧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只是用拇指和食指掐着自己的下巴,指腹轻轻摩挲着他下颌的皮肤,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一个太监,逼得了朕的御前侍卫替你办事,是吗?”
千尧也知道自己的话听起来全是破绽,但大脑此时已经木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圆下去,因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坚持自己的话。
“是,是奴才逼他们的,都是奴才逼他们的。”
“那你是怎么逼他们的?”面前的人继续问道。
“奴才……”千尧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又不敢不回,整个人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您很宠奴才,我是御前最受宠的奴才,所以……”
“所以你就用我的宠爱逼他们替你做事?”面前的人似乎有些不太满意他的回答,拇指微微用力,小太监薄薄的皮肤上立刻留下一道红印。
千尧也知道自己的理由太过胡扯,但事到如今他也实在想不到更合适的理由了,一时间更加着急,眼泪又掉了下来,但又想起自己还没答话,因此只能一边哭一边点头,麻木地重复着那几句话,“是,是奴才逼他们的,都是奴才逼他们的,真的是奴才逼他们的,求您只罚我,求您了……”
“千尧。”面前的人不知听到什么,声音瞬间冷了下去,掐着他的下巴逼他抬头看着自己。
“所以你也知道朕很宠你?”
“知道,知道,奴才知道……”千尧拼命点头道。
“那你就是这么利用朕的宠爱的吗?”
“对不起,对不起……奴才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再也不跑了,您怎么罚奴才都可以,只求您饶了他们,求您了。”
“放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