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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为何趴在他的榻上,还凑到他面前看他?
难不成,昏沉之中,那缕宛若清泉的甘甜声音,是她在诵经?
可为何,诵经诵到了他的榻上,托腮盯着他。
不光如此,一条胳膊压着他的头发,一只手还按在他的胸口之上。
还有,为何四周如此安静?
除了面前小姑娘那吐气如兰的细微呼吸声,耳边再无嘈杂之音。
这是自他被雷劈了之后,多少年从来不曾有过的安静。
以往痛成此般模样,必定要昏迷整夜,第二日太阳高照,方才得以缓解。
可眼下,殿内一片昏暗,只有烛火在燃。
虽不知是什么时辰,但四周酒气缭绕,胸口一片冰凉,被酒水淋湿的衣襟依然湿润。
这说明,据他先前失去意识,并没过去多久。
陆韧古心中,诸多疑惑。
就在此刻,面前的小姑娘又出声了。
【暴君哥哥的眼睛也好好看!】
好看?这是在夸他?陆韧古心中微讶。
被他盯着,居然还有胆子夸他,倒是难得一见。
在他幼年之时,倒是时常听到夸赞,夸他容貌俊美出尘,夸他小小年纪气度非凡,不愧是一国储君。
那时,他是帝后之子,是最受先帝宠爱的太子。
可后来,一夜之间,母后的后位被夺,他也跟着一同迁居冷宫。
那之后,就再没人夸过他了。
再往后,他亲眼母后被逼自尽。
而众人,就只记得他挥舞匕首,见人就扎的疯癫躁狂。
再往后几年,待他长大成人,人们又只记得他的暴虐成性,狠戾嗜杀。
现如今,除了身边为数不多的几个忠心之人,所有人都惧怕他。当然,还有憎恨他的,厌恶他的。
那些被强塞进宫来的女人们,除了想要他命的刺客,剩下的也大多都是痴迷于他的权势和地位。
就连想获得他的宠爱,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达到自己的目的。
最多的,是为了登上后位,连带整个家族飞黄腾达,享受那无上的荣华富贵。
还有那野心勃勃的,意图怀上他的龙种,再配合母族除了他,而后扶持幼子登基,坐上太后之位,从而把控整个大晋江山。
还有一个,本是家中庶女,却因嫡母刁难生活不如意的,想借他的手,日后回娘家报仇。
几个月来,召了那么多人前来诵经,他把那些女人的心思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或龌龊肮脏,或居心叵测,或别有用心。
但至今为止,无一是真心喜欢他这个人的。
他不过只是亲手宰了几个刺客,那些女人就全都吓得避他如蛇蝎,连门都不敢出。
可唯独面前这瞪圆了眼睛的小姑娘,心中毫无任何其他打算。
似乎单单只是看上了他的皮囊,纯纯贪恋于他的美色。
有趣。
陆韧古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目瞪口呆的小姑娘。
“嘶!”
小姑娘无意动了一下,胳膊肘下压着的那缕头发随之一动。
扯得陆韧古头皮一阵发麻,疼得他凤眸微眯。
突如起来的“嘶”一声,柳若芊心尖一抖,彻底从美色中回过神来,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怎么回事,暴君哥哥睡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醒了呢。】
【偷窥天颜被抓个到,还快趴他脸上,胳膊压了他头发,手还在他胸口按着……】
【这、这可如何是好!】
柳若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猛地跪坐起来。
掩耳盗铃一般,两只犯了错的白嫩小爪子,“嗖”的一下全都背到了身后。
巴掌大的小脸上,刷的一下变了色。黑黝黝的大眼中写满了惶恐不安。
陆韧古每遇头痛,就从头到脚失了温度,周身冰寒。
此时衣襟洒上了酒水,胸口更是一片冰凉。
先前那只白嫩小手按在上面,给他带来了难得的一丝温度,此刻突然拿走,陆韧古莫名有些不爽。
按他以往的脾气,他不爽,他就会让惹他不爽的人更加不爽。
可此刻,头痛缓解,耳边清静,浑身上下前所未有的轻松。
身体舒坦,心情也就跟着愉悦,他难得地大度起来。
他不打算追究这乡野丫头那些无礼之举,毕竟刚回京,又是刚入宫,不懂规矩倒也情有可原。
他现在,只想再听听她的那些心里话。
小姑娘那软软的声音,糯糯的,甜甜的,尤其是叫他“暴君哥哥”的时候,别说,还怪好听。
可为何,从她坐起来后,哪怕如此近的距离,他却再也听不见她的心里话了?
陆韧古又仔细听了听,确实没有声音。
不过他也未曾多想。有的人有事没事就喜欢在心里唠唠叨叨,比如全福
', ' ')('。而有的人,内心本就很安静,譬如邹乞和迟叔。
不过按这小姑娘先前的表现,应是个内心活跃之人。
此刻一言不发,想必他突然醒来,吓到了她。
往日里,他不喜有人靠近身旁,定下了三丈外回话的规矩,只因懒得听到那些聒噪之声。
如今想听听小姑娘的心里话,她却瞪圆了眼睛,安安静静。
陆韧古撑着床榻坐起来,两个人的距离再次拉近。
被陡然变大的俊脸吓到,柳若芊跪坐着往后挪了挪。
陆韧古开口,明知故问:“你是何人?”
低沉微哑的声音,富有磁性,钻进耳中,酥酥的,痒痒的。
柳若芊把双手从身后拿过来,在耳朵上搓了下,又把手背到身后。
这才乖乖巧巧地答:“我、臣妾是陛下的柳美人。”
灵烟说了,在暴君陛下面前,要自称臣妾,她记得的。
灵烟也教了她,若是见到陛下该如何介绍自己。
可她不想按灵烟教的答,因为她犯了错。
小的时候,她要是犯了错,娘亲假装生气要打她,她就蹭过去,抱着娘亲的大腿,仰着脸撒娇:“不打,不打,我是娘亲的芊芊啊。”
每次她这样说,娘亲就再也绷不住,笑着骂她小赖皮,惩罚也就不了了之了。
她方才冒犯了暴君陛下,她不想被砍脑袋,下意识就用小时候讨好娘亲的小伎俩来讨好他。
本来还想称呼他暴君哥哥的,但她没敢。
虽然她觉得暴君哥哥喊起来很顺口,可灵烟说,暴君二字不是个好词。
听到这直白,却又挑不出毛病的回答,陆韧古的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一下。
他的柳美人?也对。
他的视线看向小姑娘背在身后的手:“那朕的柳美人,为何在此?”
柳若芊忙把撂在一边的经书捡起来,双手捧着举到陆韧古面前:“臣妾是来给陛下诵经的。”
想到备受煎熬时,那沁人心脾的甘泉,陆韧古点头:“既如此,接着念吧。”
暴君哥哥居然让她接着念,那她的脑袋是不是保住了,柳若芊紧绷的神经放松,眼睛不由自主弯了弯:“是。”
她膝行着往后退,想要下地去站着念,可却被陆韧古伸手抓住手臂:“就在这念。”
刚从那满目猩红中清醒过来,眼前一团绿,看着清爽。
柳若芊一愣。
【暴君哥哥是让我在榻上念吗?可我还穿着鞋呢。】
柳若芊的嘴没有动,可陆韧古却听到了她的话。
小姑娘憋了这么久,才憋出一句心里话来,还挺不容易。
陆韧古:“把鞋子脱了,到榻上来。”
【暴君哥哥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柳若芊乖巧地应了一声:“是。”
身子一扭,由跪改坐,两只脚相互蹬了两下,把绿色绣花鞋给蹬掉了。
两只鞋掉在地上,有一只还翻了过去,柳若芊伸脚,勾着鞋子翻了过去,又踢了踢,把两只鞋子踢到一起。
这才一扭身子,坐上了榻。
小姑娘忙忙叨叨摆脱鞋弄鞋的时候,陆韧古已经单手撑头歪在了榻上,神态慵懒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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