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为别的,就为皇上身边突然多了个姑娘,甭管这姑娘是逼来的,还是夺来的,总归皇上身边有这么一位了。
况且这姑娘除了身子不好,样貌身份都是顶好的,跟皇上相配的很,最重要的是皇上对她还算是上心,用尽百般计谋,也要得到人家,这可不只是上心。
仔细想想,皇帝即位半年,眼见着帝位坐的越来越稳,却始终不见其充盈后宫,即使是皇上刚回宫时,先帝为其择的两位妾室,都随他登位晋了位分,却从不曾得过宠幸。
儿女之间的情愫,他们这些阉人不懂,但朝中众臣却对此颇有微词,曾多次上奏劝谏,让皇上多进后宫,尽早开枝散叶。皇上虽不怎么听这些话,但说得多了,难免生厌。
皇上不高兴,就意味着他们这些奴才的日子不好过,都说伴君如伴虎,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若是撞上皇上不高兴,稍一大意,那丢的可就是小命。
在宫中,最不值钱的,就是奴才们的命,卑贱之人要保住性命,要荣耀富贵,可不就得随着主子高兴吗?
李施暗暗想着,不由又转头看了看凝翠宫,说起来,江家小姐算是第一个住进这宫殿的人。
听说皇上要着人把这儿改成玉鸾宫?这名字好,跟里面那位十分相衬。
日暮天寒,醺云低低沉在半空中,遮住了天色,大雪持续不断的下了一天,到了入夜之时,整座宫殿都被落雪覆盖,银装素裹之下,隐隐露出些红墙绿瓦的色彩。
江知宜早早沐浴完,这会儿正屈膝坐在窗前,一手垂在身旁,另一手抚上窗棂,顺着它的纹路来回滑动,眼神则透过镂花窗棂,凝视着殿外一切。
满宫皆是晶莹剔透的落雪,发出暗淡的微光来,衬得殿前亮堂一片,别有一番风姿,檐下挂着的金丝鸟笼,经风一吹,与梁柱相互碰撞,发出“砰砰”的刺耳声。
游廊下有人缓缓踱步过来,步伐极慢,但每一步都走的极为稳重,前头引路的太监低声同他说着什么,手中提着的细纱宫灯发出柔和的光,正照在他的身上,映出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和一截好身段来。
江知宜瞧见了那人,却并无动作,直到他掀帘进来,发出“窸窸窣窣”之声时,她才转头看向来人,柔声道了句“皇上万安”。
那声音说不上勾人,但绵绵软软的,带着些欲说还休的纠缠,一如断了线,却扯不断的珠帘。
闻瞻的手还停留在帘上,闻言一愣,抬眼便望见蹙眉看着他的江知宜。
她身着薄衫,瘦削的身姿更显衣衫宽大,长发披散在肩上,被窗间吹过的细风扬起,不知是不是风迷了眼睛,她的剪水双瞳中还带着氤氲的水气,重病的纤弱之态尽显,仿佛随时可以散去一般。
闻瞻一时语塞,鬼使神差的踏进去,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与她隔着一段距离,朝她招了招手,抬声唤道:“过来。”
江知宜并未迟疑,应声下了地,赤脚踩在温软的绒毯上,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
玉足落在白色的绒毯上,踩出一个个足印来,她迈的步子非常小,将这段不远的距离拉的极长,好像只要她慢一点,就永远不用靠近皇上。
闻瞻也不着急,垂目盯着她,如同观望势在必得的猎物,待她走近之时,缓缓上前一步,伸手将人拽进了自己怀中。
许是在窗边吹了太久的风,她周身环绕着冷气儿,落在他温暖的怀中,那股子侵肌冰凉便更加明显。
闻瞻将抓住她臂膀的手,顺势滑向她的腰肢,手指暗暗用力,强逼她贴近自己,另一手则抚上她的后脑,不允她再动,继而低下头,贴上了她的双唇。
他们离的极近,四目相交、唇鼻相贴,彼此面上的每一个细节,都一一落在对方的眼中,无论是她紧紧皱着的眉头,还是他双目中的点点涟漪。
他感受着她唇上掺着寒意的水润,依稀能嗅到她身上的汤药味道,与那日喂到她嘴里的一模一样。
殿内的烛光昏暗,瞧什么东西都带着朦朦胧胧的光晕,但即使如此,也能看到她轻颤的睫毛,振翅轻蝶一般,还有脸上细小的绒毛,透着些精致的可爱。
这种种姿态,本该是让人沉溺的,但身在其中的闻瞻,却像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他半眯着眸子,打量着她的神情,不带分毫旖旎的浅尝辄止之后,毫不留情的伸手将人推开,瞬间隔断了两人之间的亲近。
“朕不喜欢凉的东西。”他一边从袖中掏出方帕来擦手,一边有些不耐的说道。
“是,臣女下次会暖好身子。”江知宜面上没有一丝异样,低头轻声应答。
闻瞻没想到她居然应得如此干脆,颇为诧异的抬头睨她,面上神色稍稍舒展了些,再次伸手抚上了她的发,像是逗猫儿似的拨弄着,嘴上又不忘命令:“下次不许再站在风口。”
“臣女以为,皇上喜欢我顶着风挨冻。”江知宜若无其事的笑着,眼底却埋着深深的讥讽,刚才的颔首低眉如同一阵风,吹过便是过去了。
她记得那夜,皇上不是特意让她在檐下站了许久吗?那儿的风可比这儿的张狂,她瞧着皇上见她冻的浑身僵硬,倒没说一句责怪的话,怎么这会儿不过是倚在窗前透透气,他就要出言责备了呢?
若这是关心,她并不需要,若是对阿猫阿狗似的宠爱,那她更是不屑要,难道被迫当了人家手中的玩意儿,还要对他偶尔的关切感恩戴德吗?
“是啊,朕就是喜欢看你受苦。”闻瞻眼神一凛,丝丝凉意攀上眉眼,转头朝着殿外叫人。
李施应声进来,偷偷瞄着殿内景象,出声询问,“怎么了皇上?”
“朕看这殿内的窗子,留着也无用,明日就着人拆了吧。”闻瞻观望着江知宜的神情,但见她依旧并不为所动。
他心中最后那点心软也殆尽了,朝着李施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出去,继而自顾自的走至一旁的床榻上,撩袍倚了上去。
那床榻极暖,可是这殿内的人……
闻瞻轻嗤一声,突然不冷不淡的开口:“朕看江家小姐能言善辩,又颇会巧言令色,倒比镇国公那个老匹夫有意思的多,就是不知道这样玲珑心思的江家小姐,会不会伺候人。”
他话说的极慢,却特意咬中了“伺候”二字,落在寂静的夜里,如同平地惊雷,是明晃晃的羞辱。
江知宜脸色微变,略显局促的站在那儿,手指狠狠扣住手心,硬逼自己忍下屈辱,露出一张带着浅笑的面容,只道:“自然是会的。”
“既然会,那还不赶紧过来。”闻瞻的手落在床榻上,一副嘲弄的模样,眉眼轻轻下弯,似宫楼上升起的孤月。
第10章 恍惚 直到你愿意放过我
江知宜抿了抿唇,抬步往床榻的方向走去,她没敢靠得太近,在离闻瞻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伸手去够他的衣裳。
他这会儿换了常服,黛蓝色的衣衫上是银线织就的宝相花纹,就着暗淡的幽光,蒙上一层看不分明的暖意来。
江知宜没心思品鉴他的衣裳,发着颤的手轻轻落在他腰间的丝绦上,但奈何从没替他人解过衣衫,她上下摆弄了半天,一直不得章法,那丝绦依旧紧紧的束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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