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本来就不太喜欢儿子这个姨太太,加之她又不会配合,抬眼见溪草来了,顿时眉花眼笑,招手叫她。
“云卿来得正好!今天这牌局,我打得憋闷死了,红绣,你下去吧!换云卿上来陪我打!”
吴太太见谢夫人高兴,知道她最喜欢这个侄女,马上奉承道。
“哎哟!是云卿小姐呀!这谁敢打呢!上次输得我如今还没回本呢!谢夫人这是有意坑我们的钱了!”
谢夫人越发高兴了。
“吴姐姐,你也太小气了!我要是还赢钱,大不了全拿出来做东请客好了!”
另外那位姓邓的太太就道。
“罢了罢了,还是不要做东的好,省得又闹出上次那样作怪的事来。”
谢夫人脸色顿时不太好看,吴太太很机灵,连忙丢了个眼色给邓太太,对溪草笑道。
“我们开玩笑呢!云卿小姐还不快入席?你姨妈可手痒等不得了。”
谢夫人这才又笑起来,又催红绣。
“还不下去?笨头笨脑的,你别在这里了,去吩咐厨房烤个蛋糕,煮些果茶来!”
红绣只得起身,溪草走过来,隐约见到她的表情,似乎有点难堪。
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谢二的女人,万一她和龙砚秋沆瀣一气,转过来对付她,她可没功夫应付。
于是她按着红绣的肩膀,笑道。
“姨太太坐着打吧!我给你看牌,这麻将呀,多打几圈就熟了,我又不常住在谢宅,今后还是要由姨太太陪姨妈打的,多练练才好。”
她说话圆融,谢夫人和红绣心里都很熨帖,便没人反对,红绣更是感激又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我这个人笨,还要云卿小姐多指点。”
溪草就耐心地指点她出牌,不时抬起头来看看西洋钟,她本来只打算和谢夫人寒暄几句,找个借口放下帖子就走的,但没料到会被谢夫人抓住混牌局。少不得应酬片刻,只要在谢洛白回来之前离开就行,好在今天龙砚秋也不在家,气氛还算舒心。
约莫打了个把钟头,有溪草手把手教着,红绣果然大有进步,谢夫人胡了好几把,心情大好,也不好意思赢得太多,于是推了牌,请两位太太吃茶用点心。
溪草估摸着差不多了,正打算从手提包里拿出请帖,花厅外却响起清脆的高跟鞋声,随后便是龙砚秋欢快天真的声音。
“洛白哥哥,今天我可真是长见识了!雍州的百货公司,可比蓉城大一倍!时装也是最新式最洋气的,哎呀!你怎么不早点带我去逛,快看我身上穿的旗袍,款式颜色都被雍州姑娘比下去了,走在一起都给你丢人呢!”
接着是谢洛白不太情愿的声音。
“谁有功夫留心你们女人之间的攀比,以后你想买什么,自己找何湛拿钱,不要为这种事再来烦我。”
龙砚秋就嘟着嘴撒娇。
“我自己去逛,不就没意思了嘛?何况洛白哥哥的眼光,最合我的心意,你说好看的,我才要穿!”
后面这一句,已经有点露骨了,溪草只觉一阵牙酸,龙砚秋还真是大胆!
红绣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两位官太太都在打量她,似乎很奇怪,明明这位才是谢司令名义上唯一的姨太太,怎么倒被丢在家里陪婆婆打麻将,丈夫倒带了别的女人去逛街买东西,作为女人,也确实悲惨了些。
谢夫人听得没了胃口,丢下银叉,冷冷地坐着等他们进来。
佣人开门,只见龙砚秋身穿一身崭新的烟霞色丝绸旗袍,脖子上一挂长长的南洋珍珠项链,个个都如小灯泡般耀眼,是上乘的极品,往日的清纯之态,又添了几分属于女人的娇俏妩媚。她挽着谢洛白的胳膊,歪着头兴奋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谢洛白眉眼间虽有不耐烦之色,却也没有推开她。
两人身后,不止何湛和小四,还有三四名副官,怀中都抱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显然今天谢洛白为龙砚秋挥金如土了。
见溪草坐在客厅里,谢洛白目光一顿,刚想说话,谢夫人先冷声责备。
“难为你开窍,知道给女孩子添置东西了,那怎么不晓得也该带上红绣?光顾着别人,却让自己的姨太太受委屈,像话吗?”
谢夫人心中最属意的儿媳妇自然是自家侄女,可侄女和谢洛白无名无分,她这火不好发作,只得抬出红绣来压龙砚秋。
没想到龙砚秋似乎一点也听不懂谢夫人的指桑骂槐,笑盈盈地从副官手里把礼物一样样捧过来,放在谢夫人面前。
“姆妈,是我缠着洛白哥出去的,红绣姐太保守了,在蓉城也不爱逛百货公司,我们才没有叫上她嘛!您看,我可没光顾着自己,这些好东西都是我给您挑的,我知道姆妈是雍州最时髦的太太,也害怕选不好,才要洛白哥哥一起参详的嘛!”
姆妈这个称呼,谢夫人一直很反感,可是当初龙砚秋因为儿子,失去了母亲和姐姐,她非抱着谢夫人的腰认娘,谢夫人也不忍心拒绝。
但心底,谢夫人和溪草一样,认为能为男人舍弃母亲的人,内心并不光明,她本能地不喜欢龙砚秋。
“多谢你费心,我天天在雍州,各大百货公司都逛遍了,那些个破铜烂铁,早稀罕不起来了,你既然那么新奇,就自己留着吧!”
谢夫人这语气,分明讽刺龙砚秋是土包子进城,没见过世面,这样斗气的她,溪草觉得有点可爱。
龙砚秋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顺着她的话道。
“那就谢谢姆妈了!我小孩子没见识,倒是稀罕的。”
谢夫人气得半死,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女人!
若是换了从前,溪草一定会打压一下龙砚秋的气焰,帮谢夫人找回场子,可是想想,人家谢司令都没发话,自己瞎掺和个什么劲呢!
好没意思,横竖是他们两人的事,至多加上红绣,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好了。
感受到谢洛白的目光一直在头顶巡梭,溪草觉得手上这块黑森林蛋糕变得有点难以下咽,她只得放下碟子,从手包里拿出请柬,递给谢洛白。
“表哥,我是来给你送请帖的,沈督军府上的老夫人做寿,给你下了帖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却和我的帖子一起送到陆府来了,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