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熙刚得知生母施姨娘被发卖时, 已经是晚上了。
这位备受宠爱与重视的庶长子怎么也没有想到, 他不过是去外头与人玩了一场蹴鞠, 回府后, 一切就都变了。
生母没了, 父亲在家里大发雷霆, 家中的奴仆们无不战战兢兢, 连大气儿也不敢喘。
年方十岁的弟弟哭着闹着要母亲,身边的小厮怎么劝都劝不住,只能任由他站在院子里嚎嚎大哭。
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昨天, 父亲还一脸欣慰地对他说,以后整个府邸都会交到他的手上,生母施姨娘一脸喜庆地盘算着家中又要多一笔巨额款项了, 到时候正好拿来给他捐个官儿……
短短一日的功夫, 便什么都没有了。
林熙刚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只觉得自己在做梦。可惜, 这一切, 终究不是梦。疼痛过后, 地上的血迹犹在, 庭院中悲戚的哭声犹在, 整个府邸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中。
林熙刚下意识地朝着嫡母庄氏所居住的小院跑去。这一切都与庄氏脱不了干系,他倒要问问庄氏, 为什么要对他的娘亲那么狠。庄氏自己生不出儿子,难道就容不下他们的娘亲了吗?若是庄氏不肯把他们的娘亲给寻回来, 日后, 待他继承了这座府邸,定然饶不了庄氏和庄氏所生的两个女儿!
谁知,才刚林熙刚才刚跑到庄氏的小院门口,就被一队女兵给拦住了。
那些女兵一个个目不斜视,眼中像是看不到任何人似的。但只要林熙刚试图往庄氏所在的庭院中闯,她们就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一样,拦在林熙刚的面前,不让他越雷池一步。
“让开!”林熙刚几次被拦下之后,愤怒地开始冲女兵们挥舞拳脚,可他这三脚猫功夫,又怎么能够敌得过这些上过战场的女兵们?
很快,林熙刚就被女兵们给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庄氏与林筠巧听到门口的动静,出来看了看,便看到被绑得像只粽子似的林熙刚。此时,林熙刚还在不停地扭动着,试图摆脱女兵们的控制。见庄氏母女来了,林熙刚挣扎得越发厉害:“你快让她们把我给放开,不然,我要你好看!”
“你说,你要谁好看?在嫡母面前,如此无礼,实乃大不孝!”林筠巧与其母庄氏不同,是个爆炭脾气,最是见不得施姨娘母子在她们面前张狂。因为这脾气,林筠巧没少被父亲林四爷惩罚,却依旧我行我素。
从前势弱时,尚且如此。如今,身边儿有了林夫人派来保护她们的女兵,林筠巧自然更不会怕林熙刚。
“母亲作为嫡母,该好好教训一下大哥为人子的道理才是。请诸位姐姐好生给大哥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何为礼法,何为嫡庶,何为尊卑!嫡母的院子,不是他可以大呼小叫的地方!”
庄氏嘴唇动了动,下意识的不想生事,但一想到她们母女已经与林家四爷及施姨娘一系撕破脸皮,索性由着林筠巧去了。林筠巧被施姨娘欺辱,一辈子险些被毁掉,林家四爷为了长子,默许了施姨娘的做法,而林熙刚呢,有生母和生父顶着前头为他做恶人,便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一切,从不曾问过,那笔打算拿来给他捐官的银子,从哪里来。
在这件事中,最委屈的,就是林筠巧。如今,林筠巧不过是想出口气,又算的了什么呢?何况,她说的本也没有错。任何一个有教养的人家,都不会任由庶出子女对嫡母不敬,更不要提在嫡母面前大呼小叫了。
待林家四爷闻讯赶来,林熙刚已被女兵们押着在庄氏的庭院面前跪了一个多时辰。
“还不快把刚哥儿放开!庄氏,你这毒妇,我真后悔当初娶了你!”
林家四爷的话,听得林筠巧连连冷笑:“听闻当初可是祖母派人巴巴儿地把阿娘求来的,如今父亲这么说,可是在打祖母的脸?父亲如此不孝,也难怪大哥要有样学样。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不外乎如是。”
“父亲若是后悔了,倒也不迟,趁早与我母亲和离才是正经。否则,成日里与母亲相看两生厌,有什么意思!”
庄氏不曾料到自己的小女儿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脸迟疑地看着林筠巧:“筠巧,你不要胡说……”庄氏自然不想与林家四爷再过下去了,但她从未想过要与林家四爷和离。她没有娘家做后盾,想要和离,千难万难,再者,一旦她和离了,名声终究不好听。林筠巧还未说亲,到时候,定然是有妨碍的。
林筠巧反手握住庄氏的手:“母亲,我没有胡说。父亲他待您毫无尊敬,宠妾灭妻,枉为人夫;待长姐和我刻薄寡恩,毫无慈心,枉为人父。他因子卖女,道德败坏,枉为人!我以有这样一个父亲为耻!”
“对了,大哥怕是还不知道吧?”林筠巧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押在地上的林熙刚,一双漂亮的眼睛中满是憎恶:“你那姨娘,为了给你捐个官,便想着把我许给商户汪家,好从他们家得一笔巨额聘礼。你被父亲和施姨娘养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没有本事自己谋个前程,倒是心安理得的等着用我的卖身钱,可真是够出息的!”
“不可能,你在骗我!”施姨娘并未让林熙刚接触过这些阴暗之事,林熙刚突然听到这样的话,潜意识里便觉得是林筠巧在污蔑施姨娘和他。
“无缘无故的,我做什么要骗你?你和你那姨娘,不过是两个奴才秧子罢了。相信我,若是你那姨娘不来惹我,我连多看你们母子一眼都觉得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