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什么大碍。”王夫南放下袖子,轻描淡写伸手翻了翻那衣裳:“若我有换洗衣物,绝不穿人穿过的。”
“不用嫌弃啦,我妻兄是郎中,极爱干净,何况这衣裳是刚做的还没穿过。”陈珦说完话锋陡转,“明府如何了?”
“就那样,腿折了,不养上数月好不了。”他说着顿了顿,“你去寻个手艺好的木匠,做个轮椅给他,他那性子总不可能一直卧床。”
“十七郎所想真是周到。”陈珦赞道,又想起先前他寄来那信,遂发感慨:“十七郎对这位从妹夫倒很是在意,是以前有甚么过命交情吗?”
“算是吧。”王夫南敷衍回道。
这时吏佐祝暨忽冲了进来,手中端了一碗红褐色的汤药:“少府,姜汤好了!”
陈珦接过那姜汤递去:“这么冷的天,淋了那么多水,又火场里走过,会受凉的,十七郎喝一碗吧。”
王夫南说话已带些鼻音,大约已经受凉,但还是端过碗,一饮而尽:“多谢。”
日光蹑足往西行,公房内火盆温度恰好,陈珦不急不忙与王夫南说着这一年来的事,王夫南便只沉默听着,也不插话。
陈珦口中的许稷,是他认识之外的许稷,但他也不觉得意外。
她目的明确,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官。这一点,已十分难得。
黄昏悄然走近,公房内一片晦暗。陈珦点油灯时,王夫南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起身告辞。
陈珦亦跟着起身,送他出门。
出了房门,王夫南却示意他不用再送,陈珦便停在原地,看那身影孤单单走出了公廨堂屋,走进暮色中寂静的庭院,越来越远。
仍旧是日复一日的落寞与无所谓,外人眼中所看到的光彩,又有几分是真正的王十七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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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因许稷说没胃口什么都吃不下,千缨为此而急得团团转,在后厨待了近一个时辰,也没想好要给她做什么吃。
初潮对于许稷而言,是无休无止翻天覆地的痛,痛到后来只剩麻木,终于摊手舒眉接受,呼吸也平静下来。
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有人于黯光中走进来。
许稷偏头,认出那身形。
王夫南在榻边坐下来,熟练地伸手去探她额头,一层冷汗,连周边头发也湿透。
一定很难受罢?
但她也没有皱眉。
他忽然俯身,许稷骤然闭眼,只觉他额头贴上自己额头,那一霎便察觉到了烫意。
他烧得很厉害。
“听副将说你前后两次进了火场,可有碍?”她开口,声音虽低哑,却终于说出了完整的句子。
“没甚么事。”他很自然地贴近她,闭眼安静地说。
许稷没有多余力气推开他,就随他去。
他说“没什么事”时,她分明已嗅到他身上药味。
她仍低哑开口:“你很累吗?”
他带着浓浓鼻音回道:“恩,是有些累。”因头脑太沉,他甚至放弃了用手肘支撑,上身沉下去,头埋进她肩窝,求索那微弱的托慰与温暖,用来安放数月以来的疲惫。
许稷没有出声,睁开眼便可见床帐上的隐暗纹路,自成体系地交错覆叠,却莫名其妙地好看。
被沉甸甸的身体压着,她能感受到对方有力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