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林乙回答得很干脆。她一直都知道,颜零灵是那种在社会最底层工作,但想法深厚的人,性格使然,她对人对世界都很乐观,还有一颗感恩的心。
她很好。有很多高学历人群没有的好。
颜零灵轻笑出声,林乙跟着笑,弥漫在通信两端的气氛充满希望和温馨。
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林乙妈妈在门口站了两秒,转身离开,留下半开的门提醒林乙,她还在这里。
走动的人影从半开的门边漏进房间,林乙盯着影子,第一次主动告诉颜零灵,自己父母前段时间吵架闹离婚了,以及妈妈现在在自己家的事情。颜零灵安静地听着她不满和不屑的抱怨,偶尔应答,不再像以前一样劝解和安慰,等到电话挂断时,两人都意识到了这通电话让她们十分轻松。——不管是颜零灵的未来憧憬,还是林乙的现实烦恼,因为有了对方的倾听,化成了愉悦心情。
像是被蛊惑了,直到拉开柜子抱出很久没用的被子,林乙才反应过来,通话开始,颜零灵说两人不要在一起了。
她又拿出一条干净的被套,将被子角塞进被套角时,她在心里做了决定,她要重新追颜零灵,这一次,她不会让自己被家庭拖累。那些所有关于家人的负面情绪,她会用一面墙挡住,不让它们出现在颜零灵面前。
重新追人的时间,就从颜零灵结束心理咨询开始吧,最近这段时间,还是让颜零灵将重心放在心理咨询上,不能去分她的心。
人一旦做下决定,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了耐心。所以当妈妈拉着林乙,让她和自己一起睡床时,林乙罕见地答应了。小时候的事情,没有什么记忆。但这次母女同睡一张床,是林乙十几岁、父母在外工作回家后的第一次。
十几年来的第一次。
一起坐上床后,不习惯姗姗来迟,好在两床被子成了明显的分割线,可以在心理上产生是两张拼在一起的床的错觉。忍着刚开始的不适躺下后,几分钟后就适应了。
林乙习惯睡觉前开着床头灯刷刷手机,但今晚的这一流程显而易见无法进行。
床头灯在妈妈睡的那头,林乙刚躺下,床头灯就被关掉,属于另一人的声音随之响起,“林乙,和我说会儿话。”五十来岁的女人,平日说话习惯了高分贝的嗓音,偶然这样轻柔一次,一不留神,林乙用一声“嗯”应答了。
事实上,母女两人没有谈过心。年少时的林乙还是很想和妈妈谈谈的,她也想如班里同学说的那样,和妈妈聊聊关于穿衣打扮的事,聊聊关于月☆经的事,聊聊少年那些你喜欢我我喜欢他的事情,但想聊天的意愿被父母的不理解以及他们单方面对奶奶的挑刺儿打破。林乙永远都记得,有一次妈妈看见她用冷水洗漏了的内☆裤,第一句话是“你怎么来这么早,我们那时候十五六岁才来。”
那时的林乙什么都没有说,伸手将厕所门掩住了。
“我和你爸爸在一起时,没有一点感情。”漆黑环境中,女人声音很小,林乙睁眼望着天花板上,听出了悲凉感。
耳边的声音讲述了一个故事。二十岁的女孩因为父亲去世很早,为了摆脱地处深山里的恶劣家庭环境,托着姐夫家的关系,搭上了镇子里的不错殷实家庭。这家有一个在学校后勤处上班的男主人,女主人则面对学生开了个小馆子,收入不错,家庭殷实,男女主人有一个二十岁的男孩儿,男孩被女主人宠溺得脾气极差,性格混球,但他有一副不错的皮囊,是远近闻名的小帅哥。
男孩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高中,于是很多媒人来这家,给男孩说媒,男孩答应交往的长得都很漂亮。二十岁的女孩为了拿到男孩家的入门券,在姐夫家人的帮助下,第一次见面就在姐夫家主动出手。
男孩食髓知味,将这段关系维持了下去。
不久以后,姐夫家的人去告诉这家女主人,女孩怀孕了。女主人觉得自己儿子不能祸害人家姑娘,劝着儿子订了婚,订婚后不久又传来了女孩流产的事情。这家人更加愧疚,于是半劝半逼着男孩和女孩继续在一起。一年多以后,两人结婚,又过了一年,女孩怀孕,生下来一个女儿。
生下女儿后不到一年,已为人父母的两人随大流去了沿海务工。中途回家待过几年,在男孩父母的帮助下做些小生意,但都没做长久,最后还是去了沿海,直到他们的女儿十几岁,他们才带着多年的积蓄回到老家。
故事的发展算是顺应了当年二十岁女孩的想象,她摆脱了深山,住上了镇里的砖瓦房,吃到了以往大半年才会吃到的东西,还拥有了老师的儿媳妇身份,可以和老师这种知识分子成为朋友。但故事途中还穿插了很多男孩的妈妈——家里女主人看不起女孩,言语上、行为上对女孩不好的情节。
所以,你恨我奶奶。身边的声音逮着故事里的几段事情来回讲述,林乙从故事里得出了这个明显的决定。可就算这样,也不是你们当年对奶奶不好的借口,更不是你们疑似杀了奶奶的理由。
“我不想听了。”林乙抓着被子的手紧了紧,干脆地打断了讲述的声音。
讲述的人停下,安静一会儿又继续开始:“你爸爸也会经常嫌弃我。这一次我只是去剪个短发,他骂了我半天。过不下去了,我提了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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