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离渊逐渐站立不住,体内传来恐怖的骨骼脏器碎裂的声响,被压得向下跪。
支撑身体的云开见月已经剑身扭曲,就快断裂。
“以命换命,远远不够。”巨人俯视着面前的渺小,嗓音从极高的高处落下,仿佛是威严的长者在训诫,“要你更珍贵的东西。”
每个字落下时都像沉重得仿佛巨鼎覆扣,一字一顿,敲在皮肉骨骼,残忍惩罚着自不量力之人。
“什么......”穆离渊紧握剑柄半跪着,艰难地抬起头,满脸的血往下淌,“要什么?”
天道的嗓音带了些嘲讽般的悲悯:
“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呢。”
......
九霄之上雷霆怒吼,狂风电闪的浓烟之后却是截然相反的世外桃源。
流水潺潺,仙景似幻。
江月白的衣袍上半分血迹与灼痕都没有,神色平静地躺在小舟。
拿破天之剑的掌心被震开了裂纹,却没有血,整个人都散发着轻飘飘的从容,仿佛游览美景的旅人。
一叶扁舟顺着仙海的波涛前行,缓慢地漂向金光刺目的天门尽处。
风里吹来紫藤花的味道。
江月白睁开眼。
花香浅淡,随云化水。
烟波缭绕的岸边似乎有人影。
江月白站起身。
水面微起波澜,清风推动小舟偏向岸边。
模糊的人在烟云里逐渐清晰。
风吹轻衫动,那人望向他的目光一如当年初见时,惊鸿一眼。
只不过晚星般的眼眸不再以黑夜为衬,对方穿着月白色的衣服,干干净净,几乎与云烟相融。
小舟靠岸未稳,江月白刚迈步船头,穆离渊已经一把将他抱进了怀里!
紧密的相拥,江月白能听到剧烈的心跳。
“等多久了。”江月白想拉开他。
穆离渊搂得很紧,低头埋在江月白肩后的长发里,闻着让他感到奢侈的气息。
“很久了。”穆离渊低声说,像喃喃自语,“太久了......”
抱了很长时间,穆离渊才松开手,后退了一步。
看向江月白的脸时,他抿紧了唇攥紧了手指,压住急促的呼吸,可心跳全是错乱的。
他一点点用视线描摹着江月白的眉眼五官,很慢很慢,才将目光移到下一处,再细细地看——好似祈求很久才得到珍贵物件的小孩子,不舍得一下子就把喜欢的珍宝全部看完。
“闻到香味了么,”江月白的薄唇弯出了一个弧度,“我为你带了紫藤酒。”
穆离渊近乎痴迷地看着这个笑。
每一次见到江月白,都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有时像云,有时像雪,有时像捉不住的风。
穆离渊说:“我也为师尊带了礼物。”
“别用这个称呼。”江月白抬了下手,邀请他登漂浮在仙海上的云舟,“上来喝酒。”
酒只有一壶。
但足够浓烈。
“不苦了。”江月白说,“这是我改良过的。”
“这也是我改进过的。”穆离渊低头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做了很多次,这是最好看的一条。”
锦盒打开,淡紫色的轻烟如纱袂飘散。
紫藤花枝交错繁复,从纯白到浅紫、从浅紫到深紫、又从深紫到乌黑,最后垂落柔软的流苏。
像一幅星月夜的画。
江月白拿起紫藤花剑穗,看了片刻,评价道:“心灵手巧,很不错。怎么做的?”
被江月白夸奖,穆离渊很开心:“花瓣剪成小片,花藤磨成细线,黑色的是发丝。”
江月白抬眼:“发丝?”
穆离渊说:“秋四式斩下的发丝。”
魔晶火林里,江月白的那一剑秋风落叶式斩断了两人缠绕的发丝。
长发混杂交错,不分彼此。
用青丝编了同心结,便是分不开的契约了。
江月白合掌握住了紫藤剑穗:“胆子不小啊,你这是要向天道宣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