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惜。
“你哭了?”纪砚蹲下来,扒拉开他身前的大雪球,歪着脑袋去瞅他的眼睛,瞅了一会儿,板起脸喝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知不知道?把泪擦了!”
穆离渊呆呆抬起头,纪砚粗|暴地抹了一把他的脸,嫌弃道:“怎么还流鼻子了!”
“那也是泪。”晚衣在旁边纠正道,“是因为泪流得太多,眼睛盛不下了。”
“没出息!”纪砚骂道。
“他才七岁,要什么出息。”晚衣帮着小师弟说话。
“从小看老。”纪砚说,“我三岁就不哭鼻子了。”
“可是苏师叔在校场讲,你前几天被罚跪还抹眼泪呢。”晚衣认真地说。
“不可能!”纪砚闷闷道,低头撕了一片衣摆去擦师弟的脸,手法粗横,擦出了一片红血丝,“他们看错了。”
穆离渊往后仰头要躲,但纪砚心思不在此处,只想着不要看师弟流鼻子,把他抓回来又用力擦了几把。
穆离渊疼得又掉了几滴眼泪。
“你怎么又哭?”纪砚皱起眉头,“别又是装的吧......”
“哎!师弟!你看!”晚衣打开自己的琴匣,拿出了一只小蝴蝶,蝴蝶是蓝色的,下面编着的绸带是粉色的,她把蝴蝶放在穆离渊手心,轻声说,“你拨拨它的翅膀。”
穆离渊低下头,用手指拨了下蝴蝶的翅膀。
淡蓝的翅膀颤动着,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琴音。
“好听吧?”晚衣说,“两边翅膀的声音不一样,有好几种琴音,看你怎么拨。”
穆离渊忘记哭了,专心致志研究起蝴蝶来。
“怎么我没有。”纪砚看了一会儿,强忍住了从小师弟手里抢玩具的冲动。
“因为师兄是大人了呀。”晚衣说,“大人不能玩这些的。”
“十二不算大人,二十才行及冠礼呢。”纪砚说,“也给我一个吧。”
“做一个要好久,”晚衣横琴膝上,“师兄想听琴音,不如我直接弹好了。”
......
光影交错,四时变幻,一年又一年。
落雪纷纷在暖风里融化,林木抽枝展叶,花朵争相绽放。
春风里的霞光在银色的琴弦上跳跃,一曲终了,晚衣收琴站起,身姿亭亭玉立,对身后人道:“师兄不必劝我了,师尊已经同意我下山了。”
“我年纪最大,”纪砚道,“要说下山,也该我先。”
晚衣认真摇头:“师兄是师尊座下首徒,将来要接管沧澜门的。”
纪砚闻言,只笑了笑,不说话。
“师弟,”晚衣走到穆离渊身前,“你要听师尊的话。”
少年身高窜得快,可在晚衣眼里仍旧顶着一张稚嫩的脸。
穆离渊点点头:“师姐放心,我会的。”
师兄弟两人站在山门前,望着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
“听师尊的话。”纪砚说,“多练功,少乱跑。”
穆离渊转过头,没由来地说了一句:“师尊要成婚了。”
“成婚就成婚,关你什么事。”纪砚也转过头看他,“你年纪不小了,别总往师娘那里跑,咱们几个无所谓,可沧澜山成百上千弟子修士,让那些外人看到怎么想?”
穆离渊很久没再说话,纪砚站了片刻,转身要走,忽听师弟小声问了句;“师尊喜欢师娘吗?”
纪砚脚步一停,重新转回身:“这是什么问题?师尊和师娘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还用问吗?”
穆离渊垂着眼,声音低得几乎喃喃自语:“是啊,师娘那样好......”
纪砚闻言不走了,围着自己这个师弟转了半圈,停在他另一侧:“抬头。”
穆离渊抬起眼。
纪砚拿扇子狠狠抽了一下他肩膀:“你小子想什么呢?”
“我不是......”穆离渊赶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对师娘......”
纪砚双手负后捏着扇骨,审视着穆离渊盛满慌乱的双眼。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穆离渊微微怔愣。
“上次你走火入魔的事我帮你瞒下来了,”纪砚却没有继续说这件事,直接换了话题,“以后若要其他人看到,可不会再有人帮你瞒。”
......
远山白了又青,青了又黄,寒意忽起,春风化作秋雨。
这回来送行的只剩下穆离渊一个人。
纪砚跪在秋雨里一天一夜,江月白的院门开了又关,却没有留他。
油纸伞在阴雨天留不下影子,伞撑了好一会儿,纪砚才发觉周身没有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