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不是昔年讨好巴结黎鲛却连一个笑都换不到的云桦。
他是沧澜门的掌门。
是第一仙门的统领。
是仙门百家的尊首!
他何必如此卑微。
对付一个修为低微、还手无寸铁的弱女子。
他有一万种方法。
“师妹从前不是最怕黑了,每次被师父关禁闭,都吓得直哭,”云桦缓缓说,“师妹好容易回来,就乖乖呆在这间屋子里,哪都别再去了。”
黎鲛拼命挣扎,云桦只将她按得更紧,“别怕,这回师兄不会把你丢在黑暗里,我会命人点灯,在这里点上成百上千的喜蜡,云船工成,佳人归来,好事成双。”
黎鲛越听越感到脊背发寒,满身冷汗:“你要......干什么?”
“成婚啊。”云桦微笑着说,“师妹回来,不就是想继续做沧澜山的女主人吗?我成全你,很开心吧。”
“谁要和你成婚!”黎鲛用尽全力推开他,大口喘着气,“你想都别想!”
“江月白是沧澜门掌门,我也是沧澜门掌门。他已经死了,我却还活着。”云桦嗓音阴暗,“我不可以代替他吗?师妹觉得我没有他好吗?”
“你和他比......”黎鲛脸侧血迹未干,却笑了起来,“你也配和他比!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配!你......”
“啪!”云桦狠狠扇了黎鲛一耳光。
黎鲛猛地摔倒在地,满地的碎屑弄脏了她的裙摆、刺破了她的小腿。
云桦又拉着她的头发将她重新提起来。
院外忽然传来嘈杂。
下一刻,大门被从外踢开——
酒气随风扫进。
屋内安静一瞬。
“师妹,”苏漾的视线落在披头散发的黎鲛身上,“你回来了。”
黎鲛转过身,看到了背光站在门口的苏漾。
云桦样貌没有变多少,但苏漾却比从前变了许多——胡茬凌乱、鬓角掺白,沧桑了不少。
“苏漾哥哥!”黎鲛快步上前,扑进了苏漾怀里,“你......你怎么这个样子。”
苏漾没有低头看怀里的人,只看着屋里的遍地狼藉,嗓音沙哑:“你回来干什么。”
黎鲛不解地抬起头,只看到苏漾杂乱的胡须,还有面无表情的脸。
“江月白死了,死了很多年了。”苏漾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她,只看着远处阴影里的云桦,“你现在回来,这里没有你想见的人。”
“说什么呢?长清是酒喝了太多,还没醒吗?”云桦负手走出阴影,唇角带笑,“师妹回来是好事,她在外面久了,难免想家,你我不都是她的家人,怎么叫‘没有想见的人’。”
“是啊。”苏漾推开了身前的黎鲛,低头收回视线,“我喝醉了。”
“喝醉了就回峰好好休息。”云桦嗓音变冷,“来人,送苏峰主回去醒醒酒。”
“不用。”苏漾转身,走下台阶,“我还能走。”
黎鲛愣愣看着苏漾远去的背影。恐惧感将她完全笼罩。
雪月峰春风依旧,草木摇曳,到处都是熟悉的风景。
可到处都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她记忆中的苏漾,会放声大笑、会口无遮拦惹她生气......
但绝不会留给她这样落寞的背影。
还有那样一句落寞的话。
“江月白死了,死了很多年了,你现在回来,这里没有你想见的人......”
之后的一句,苏漾用密语说给了她:
“没有能保护你的人。”
......
雪月峰上的每棵树都挂满了彩绸。
廊下摇晃着红色的灯笼,照亮窗纸上贴着的“囍”字。
屋子里的狼藉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萤火灯的碎片被扫走,墙上的挂字也都不见踪影。
只剩下热烈燃烧的喜烛。
黎鲛坐在这片红色的光里,想起了多年前的夜晚——
那晚,她也是这样一个人坐着,看着满院的喜庆。
她那时已经下定决心要走。
可她还是在临走前,独自一人穿上了那身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