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圣仙逝以后,秦嫣也不杀人了。
怪脾气的女孩来到沧澜山当了个古怪的炼药师父。
彼时,秦嫣穿着灿若晚霞般的红裙,坐着她的巨型药炉从天而降,直接落在春风殿前。
苏漾正在殿前跟江月白辩论究竟是青色的枣好吃还是红色的枣好吃,谁知祸从天降,被突然塌陷的地面震得一个踉跄,掉进了塌了的坑里——
摔断了一条腿。
从那时起,他们两个的梁子就结下了。
事情过去很久,苏漾仍旧咽不下这口气,他怀疑秦嫣是故意的,不然为什么只有自己脚下的地砖被震塌了,江月白站的那一块纹丝不动?
他曾经找上门去理论:“为什么是我?嫉妒我长得英俊是吗?和我有仇是吗?你故意的是吧?”
而后得到了古怪少女怪怪的解释:“你怎么不说是地板故意的,春风殿前青石板,禁不住我一个小药炉吗?肯定是地板。”
苏漾:“你管你那个大铁鼎叫‘小药炉’?”
秦嫣:“你管你这张破相脸叫‘英俊’?”
两人互啐一口,不欢而散。
......
断肠崖的轰鸣声在山峰之间回荡,层层叠叠,越传越远。
校场的弟子们也都停下了训练动作,一起抬头望向断肠崖方向。
有些新入门的弟子还没有见过那位传说中的绝命炼药师,悄声和四周的同门打听:
“那位秦峰主多久出来一次啊?我是不是赶上什么大日子了?”
“不晓得诶,我入门两年半了,没见过那位一眼。”
“听说那位虽然独占一峰,却从没收过弟子。”
“不是从没收过,是没人敢去当她的弟子吧。”
“我听师哥师姐们说,几年前她收过一个徒弟,后来被她赶下断肠峰了,那人下来的时候胳膊腿都被她打残了......”
“啊?这么狠吗?”
“哎哎哎!都干什么呢?”苏漾拿剑敲了敲人形木桩,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神色,大声喝道,“不就是一个峰主出关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给我继续练!她出关还能影响到......”
他话没说完,空中忽然飘来一个声音,被扩音符放大了百倍,像是天穹而降,如同百钟同鸣,回音经久不散——
“苏长清,你带着云舒棠给我滚上断肠崖来!”
众弟子面面相觑。
苏漾黑了脸,扭头便走。
他怀疑这个女人和他八字相克,不然为什么他这辈子所有的威名风光都毁在这个女人手里。
* * *
星邪殿是魔尊的寝殿,但现在穆离渊很少回。
他有时宁愿在锁着天魔血珀的阴暗地宫里枯坐一整晚。
漫漫长夜,他把天魔血珀的碎晶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这是父母留给他最珍贵的遗物。
记忆被反复清洗了数次,他已经记不得父母的样子了。
仙门百家血洗魔界,他的父母同族被投进熔炉烧得魂飞魄散。那一战北辰仙君的风雪十八式名扬四海,整个三界都畏惧那把风雪夜归剑,更畏惧“江月白”这个名字。
江月白洗去他的记忆收他做徒弟,被蒙骗的他曾经以师尊的名字为傲很多年,现在回想起来只能勾起一抹苦笑。
穆离渊将滚热的晶石握紧掌心,拳头抵着额心低头闭眼。
他,好,恨,啊......
可仇恨到极致的时候,脑海里却荒唐的全是与江月白有关的童年。
如果没有江月白用来扬名立威的那一战,也许他的童年完全不一样。
他会在魔界长大、和猛兽嬉戏、有父母同族陪伴,会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嗜血嗜杀的魔族。
也许他与江月白会在某一日以对手的身份相见,真真正正的对手,毫无顾忌地杀个你死我活。
不是像现在这样,连复个仇都纠结得痛苦万分,不能尽兴。
穆离渊踏着铁链阶梯走出地宫。
冷风扑面,驱散了他浑身萦绕着的血珀焰火。
春夜寒意料峭,前几夜的大雪没化干净,有的地方结了冰,被靴子踩过时发出碎裂的声响。
星邪殿前的广场守卫森严,见到魔尊都依次躬身行礼。
火把晃动中,穆离渊负手一步步走上殿前长阶,停在殿门前。
站了片刻,低冷道:“都退下。”
殿门两侧的魔卫立刻拱手后退,身形隐入暗夜消失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