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杏花听了这话自是受用,只是却故意笑他道:“谁让我是没爹没娘的孩子,落到你家,还不是随你欺凌!”
她其实只是开开玩笑罢了,可是却勾起萧战庭的一桩心事。
“这些日子,我因想起岭南之事,倒是记起前人所说,说是岭南一带和我中原不同,那里多奇形怪状的树木,便想着找人打探打探,之前燕京城里曾来了一位夏家人,只可惜,当时并未想到这一茬,倒是不曾问起他来。”
“夏家人?你说的那个夏家,可是什么本朝坚决不当官,以前却当过许多官的?”
“是,你也听人说过?”
“何止听说过,我还见过一个自称姓夏的呢!那一次太后娘娘六十大寿,我不是进宫么?就在宫里,曾遇到一位,自称姓夏,叫什么夏承轩,听安南侯夫人的意思,就是那家的人,只是我中就不太信罢了,那夏承轩一脸的偷鸡摸狗像,那里像正经人家出来的!”
“夏承轩?”萧战庭诧异:“你竟见过他,他确实是夏家人。”
“竟是真的?”萧杏花没想到自己竟然看走了眼。
“是,他是夏家二十三代子孙中排行第三十四名的,传闻他这个人生来放荡不羁,为家中所不容,所以一直浪荡在外。可即使如此,当今圣上知道他游学到了燕京城,依然盛情邀他过来宫中,他倒是真来了。”
一时说着,不免问起来:“你竟见过他,他和你说了什么?”
萧杏花想了想:“其实也没说什么,不过问我姓什么,叫什么,一副包打听的样子,哪里像是什么千年夏家的人,反而像个长舌妇!”
其实她果然没看错吧,这就是个被夏家赶出来的浪荡子,不是什么正经人儿。
萧战庭听说这个,也就只得罢了,当下道:“夏家时代定居岭南,若是他还在燕京城,问一问倒是好,只是不在了,那就没法子了。如今我且派几个侍卫,前去岭南帮着看看,再做计较。”
萧杏花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也是笑了:“天下之大,哪里是那么容易寻得。再说了,或许那不过是我幼时做过的梦罢了。你也知道,我跟着那拐子,不知道走遍了多少地方,便是日常见到了,便把那些编到了自己梦里,也是有可能。这本就模糊的记忆,哪里做得准。”
想起这些,轻轻叹了口气:“再说了,我都一把年纪,那也是几乎三十年前的事了,别说我的家人或许已经不在人事,便是在了,经历了这许多年战乱,或者物是人非,或者早已经不记得当年事,这都是有的。”
或许小时候渴盼过,渴盼着家人来找,再过回以前的日子。可是现在年纪大了,儿女都要娶妻家人了,这辈子就这样了,哪里还会再痴心妄想那些!
“没什么,找不到就找不到,左右手底下侍卫多,让他们过去瞧瞧也好。”其实于萧战庭,这也没什么,只是总想着,或许能找到,或许能圆她多年前的这个梦吧。
第88章
比起什么去岭南看看是不是有她记忆中的树,萧杏花还是对于自己女儿的终身更操心。
以前总觉得女儿小,母女两个也没太说过这以后终身该找什么样的,如今忽然间就要定下来了,心里总是有些空落落的。
儿大不由娘,如今也不像以前了。
这一日,她把每日里都守在身边的萧战庭支出去,陪着儿子练武去,却把女儿叫到身边。
“今日你也见了那霍行远,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亲母女别藏着掖着,你好歹给娘说说。”她半偎依在暖阁里的矮塌上,脚边搭了件大红祥云滚边貂毛织锦毯,手里抱着个铜暖手炉,懒洋洋地这么说。
旁边佩珩帮她抬起那貂毛织锦毯来,好生将她的脚盖好了:“娘,以前你一到冬天就说脚疼腿疼的,今年可曾再犯?”
“这个倒没有,如今咱住在暖阁里,可真是舒服,又捧着暖手炉,又不用亲手下凉水,保养得当,竟不曾再痛了。”
佩珩听闻,也是笑了:“爹如今不怎么上朝,倒是在家事上费心不少,前些日子叮嘱柴大管家做几件好样式的大髦,我听说,花了重金,得了几件上等料子,过几日就要做好了。”
佩珩其实也是隐约知道,说是最金贵的那件,是用白貂腋下那点毛做的,最是金贵,也最是柔软保暖,是专给娘做的。
“其实我如今年纪大了,又怀着身子,穿什么不行,先紧着好的给你和嫂嫂们穿就是,你们趁年轻,正该穿好的。”
嘴里说着这个,却是想起之前自己的问话来,不由噗地笑了:“瞧你这狡猾的小丫头,怎么学会跟娘耍这种滑头了!刚才我问你的话呢,怎么不见答,反而来带偏我。”
佩珩坐在床边,也是笑了:“娘,你刚才问我心里怎么想的,我如今也在想。”
“嗯?”萧杏花望着自己女儿。
佩珩笑叹了口气:“娘,我和他是说了几句,他,他对我,或许也是没谱吧,毕竟我身份不同以前了。不过我能理解他这么想,也就只能罢了。这一次见了后,我更知道,我心里想嫁给什么样的,是再无悔意了。”
萧杏花看女儿那眼神,便明白她是铁了心的。
当下也是无奈:“佩珩啊,娘有几句心里话告诉你,以后无论你是嫁了谁,总是要记住的。”
“娘,你说就是。”
“男人呢,你得学会把他的脉,知道他的心思。知道了他的心思,就顺着捻住他的心,你捻住了,把他捻得死去活来的,没你不行,他自然就听你的话,到时候你撒泼骂他,他也只能当你讨人喜欢。可是若你捻不住他的心,夫妻冷淡了去,便是你百般讨好,人家也未必想着你念着你!”
萧佩珩听着母亲这一番话,不免低头,若有所思,半响后,才道:“爹为了娘,如今大门不出,只一心在家陪着娘,燕京城里都传遍了,说是镇国侯爷为了夫人,冲冠一怒。这是不是因了,娘能捻住爹的心?”
见女儿提起自己,萧杏花倒是有些想笑,毕竟父母一辈的事,并不愿意和当女儿的提起。
“我和你爹,自是和别个不同,说到底,自小一起长大的,便是没父亲之情,也有兄妹之情在。”
佩珩却叹道:“爹其实还是重情重义的,如今封侯拜将,身份何等显赫,可是这些年来,身边并无一个妾室,如今对娘更是敬重有加,未曾有半分嫌弃。其实这自然是娘对爹体贴有加,可也是爹对娘情深义重。”
一时说着这话,忽而就想起今天白日的霍行远所说。
其实他为何那样说,她都是明白的。
他自是怕她有了荣华富贵不记之前种种情义,更是怕他自己身份低微耽搁了自己。男人身份低了,便有诸多顾忌,是在情理之中,可是细想之下,又觉无奈。
飞黄腾达不忘糟糠之妻,固然其中满满都是情义,可是身份低微却依然不亢不卑地求娶昔日意中人,虽说不易,可是若真有许多情义在,又怎肯轻易退却?
这么想着,心里不免觉得微微一沉。
不过到底是今日才见了那霍行远,又被承诺了一些话,想着但凡他金榜题名,到时候这桩好事自是能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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