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很难,每个字繁复精巧,尽管霍尔只教简单的字,简单的话,娜斯塔西娅仍然学得很吃力,但她没有说过一句不想学了。
霍尔也安抚过她,“只要先记住几百上千个字,差不多就能看得懂文章的意思,之后文章看得越多,学得越快。”
末了,他还摸着她的脑袋轻描淡写鼓励道:“很简单的,你一定能学会。”
娜斯塔西娅于是更加发奋,霍尔出门时,她拿着钢笔一遍遍地写字,一个字要写百八十遍,一边写一边读。
孩子在她身边玩时,她读一遍,孩子也跟着念一遍,稚声稚气的,令她更有兴致学习了,想学多一些,再教孩子。
一日,她困倦了,霍尔拿起钢笔依旧用楷字书写。
“你的汉名,阴成安?”
他凭直觉写下“阴成安”叁个字,面前的姑娘来了精神,看不懂,却一个劲点着头,傻兮兮的。
“妈妈叫——阴、原、晖。”
阴原晖曾经名噪一时,霍尔不必多想,便写了“阴原晖”叁个字,最后一笔刚结束,她又说了一个名字——
“阴、庆、长。”
“阴庆长?”霍尔诧异道。
娜斯塔西娅眨巴眼睛,刚刚想起来,他似乎还不知情。
“就是……伊莲恩的汉名。”她嗫嚅道。
“伊莲恩的汉名……你取的?”霍尔云里雾里的,孩子有汉名,他居然不知道。
娜斯塔西娅摇摇头,“不是我,是哥哥。罗莎帮我打电话给哥哥,哥哥取的。”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娜斯塔西娅认真回想片刻,“刚生完孩子,从医院回来以后,你不在的时候。”
霍尔心情复杂,哭笑不得,就在他嫉妒康里气得一走了之的时候,她转身去找佐铭谦给孩子取汉名。两年,没有人告诉他孩子有汉名,当他和佐铭谦同行的时候,那个呆子也是一声不吭,提都没提过一嘴。
“先生,你是不是生气了?”娜斯塔西娅小心翼翼问道。
霍尔一勾手,“过来。”
娜斯塔西娅绕过桌子,一靠近便被他揽进怀里,坐在他的大腿上,她下意识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
“先生,你别生气,我、我不知道你也会汉语。”
“我没生气。”霍尔抱着她,温香软玉在怀,心满意足继续下笔,“知道怎么写?”
娜斯塔西娅模糊想起来郗良写的字,心虚地摇摇头,“不知道,哥哥说有空会来教我写。”
霍尔冷笑一声,“等他有空,太阳从西边出来。”
“啊?哥哥这么忙吗?”
“忙倒也不是很忙,只是他一有空,宁愿独自出神罢了。”霍尔沉吟道。
佐铭谦本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斯文内敛,没有野心。父母双亡后,他愈发少言寡语,叫人看不透。在那个女孩自杀后,用左誓的话说就是——他已经废了。
对于有无尽野心的佐-法兰杰斯家族来说,佐铭谦这个天生没有野心的当家人算得上德不配位,确实是废了。
“独自出神……”娜斯塔西娅喃喃,不知道为什么,她陡然想起郗良去世的一天,当时她自己也没回过神来,但她记得,佐铭谦到了,从她怀里搂去郗良。
“哥哥是不是一直很难过?所以喜欢独自出神……”娜斯塔西娅垂眸问。她深有感触,因为当她难过时,她也喜欢独自待着。
霍尔微微意外,“你这么在意他?”这个傻子和佐铭谦其实没见过几面。
娜斯塔西娅矢口否认,“没、没有的。”
霍尔目光晦暗,深深地看着她,心里并非不愿她和佐铭谦接触,奈何佐铭谦长得太像康里,要是她多盯着佐铭谦看几眼,他又得嫉妒。
四月初,一早,里奇医生照例来给娜斯塔西娅检查身体,她走了之后,高登带着报纸和文件来,一来便丢下手里的东西抱起孩子,要她叫高登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