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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的什么?”
“山楂。”
张德柱吃饱喝足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橙花还不到接班时间,就在娘家混着,想等到四点接班的时候再从这里走。
“我不回去了,就在家里歇一会。省得回去后还得骑车带德凤去。累死了。”
“你还要骑车带她?”方曼颖立刻问,“你不累啊?我看德凤也不瘦,骑车带她多重啊。”
“去的时候我带着她,回来的时候她带我。我俩说好的。”魏橙花说完,看见桌上放着苹果,喊她小侄儿:“去,给姑姑拿个苹果去。”
小侄儿自然不干,两个人又打一起去了。
冯媛便走过去,拿了一个苹果,递给橙花。
橙花赶紧接了,“谢谢嫂子。”
“以后啊,我看你也不用再累了。”冯媛笑着看她,“就算你想带她,她也不敢让你带了。”
“为什么?”魏橙花不解。
冯媛就捂着嘴冲方曼颖笑:“你看吧,妈,我就说了,她不知道。”
邵兵送邵女回到家,邵女问他要不要进去坐,邵兵摇摇头骑车就走了。
邵女从小卖部进去,就看见德柱正在看着店,还有东东,带着小朋友来了。
这次带来的是萌萌和壮壮,邵女见过他们,是东东的好朋友。
东东正在给两人发糖,“每人一块大白兔和话梅糖。我妈妈说了,第一次来就给,以后来,不给了。你们想吃的话,得让你们爸爸妈妈来买。”
“这就叫天下没有……”张东东抬头看张德柱,“叔叔,没有免费的什么来着?”
“没有免费的大白兔!”张德柱故意道。
“不是,不是这么说的。”张东东撅着嘴巴,“反正就是那个意思,这次每人两块,以后没有了。”
“德柱,怎么是你看店?”邵女走过来摸了摸东东的小脑袋,下午去邵萍家的时候,翟明翠自告奋勇要看店,让邵女放心去。
“咱妈和大哥在屋里说事呢。”德柱说,“我就来看一回儿。”
“哦。那你进去吧,我看着。”
“不,大嫂,还是你进去吧。咱妈说了,你一回来就让你赶紧进去。”
“什么事?”邵女忙问。
“德凤的事。好像下午来电话了,说被酒厂录取了,明天让她去报道。”
祖宗
邵女走进堂屋的时候, 翟明翠正坐在桌前长吁短叹,德福也在一旁坐着,看见邵女回来了, 连忙问:“给你大姐说了?”
“还没。”邵女说, “也不算是没说, 就说提了一下, 想让我大姐探探姐夫的话, 她探完了, 我们再说下一步怎么办。”
“哎, 你说怎么就这么巧, 你刚走没多久,电话就来了。说是找煤厂第二生活区的张德凤。德凤那时候还没去上班呢,听到有人打电话找她,还纳闷的不行。”翟明翠苦着脸说起来, “赶紧去接,说是被酒厂录取了, 明天一早让她去报道。这不, 下午电影院的班都没去。”
“被酒厂录取了?”邵女看向德福, 见德福对她点头表示确认, 就说:“怎么这么巧啊,又是酒厂?”
“不是以前乡里那个了。”德福说, “我去打听了一下,就在市里,还好, 不用下去。”
“那你的意思是让德凤去?”翟明翠立刻转身看向德福,“让她去酒厂上班?”
德福看向他妈,“是去酒厂上班, 怎么,她不能去?”
“那酒厂哪里是女孩子待的地方啊。要搬酒糟,弄粮食,都是男人干的活。你觉得你妹能干的了?”
“妈,话不是这么说的,既然酒厂招女工,肯定就有女工的作用。如果都是男人干的活,只招男人好了,干什么还招女工?都是拿一样的工资,就为了招了她们什么都干不动?”
“那……”翟明翠不想打蹩,话是听心里去了。
“就像咱们煤厂,不一样有女工?不下井,不干活,但有更精细的活需要她们干。咱们厂的被服车间,那不都是女同志?”
德福这一点说到点子上了。工人天天穿着工装,又要碰到机油什么的,一天下来,衣服就全脏了,有的还破了烂了。总不能拿回家随便补,都一个个戴着补丁来上班,还是五颜六色的补丁,那完全不像样子。还有下井的队伍,都要准备很厚的衣服,特殊工种特殊对待,每个井的要求又都不一样,所以煤厂后来慢慢延伸出来一个车间,专门搞这些的。统一回收就工装浆洗缝补,再给各井队准备冬装和棉被,都是女同志,是前线工人的老婆、或者孩子。
翟明翠自然也知道这回事,耐下心来仔细想了想,大儿子说的也没错。
她抬眼看向邵女,“大儿媳妇,你说呢?”
邵女言辞恳切:“妈,如果换做是东东长大了,我一定也会为这样的事苦恼。天底下当妈的心都是一样的,我能理解你。”
“不过,妈,你想过没有,人家酒厂点名了要她,那就是看上咱
', ' ')('们德凤了。你如果不去,换了其他厂,这市里就那么小,传出去,就是挑三拣四,小姐做派。还有就是,换到一个不器重你的地方,何不如在一个看重你的地方工作?我觉得,既然酒厂下了通知,那不如去做。现在不是咱们挑肥拣瘦的时候,是落榜了,又被捡走了,应该抓住这次机会。你说呢,妈?”
翟明翠有点心动,大儿子和大儿媳妇说的都在理。本来说要去棉纺厂的,可棉纺厂就不累了?那里的活并不轻松,可能还不如酒厂的活好干呢。而且就像德福说的,招女工肯定就有女工的用处。棉纺厂几乎都是女工啊,德凤扔进去就看不见了。酒厂男工多,说不好,对她还是有好处的。
“其实也是,本来想着去棉纺厂,所以才让大儿媳妇去探探消息,可棉纺厂的活也不好干啊。流水线工作,一站就是一天,可能还真的不如酒厂。”翟明翠自言自语,慢慢思量。
“妈,我觉得最关键的,还是要看德凤。咱们在这里商量一点用都没有,还是问问德凤,看她的意见吧。”邵女道。
“问德凤?”翟明翠压低了声音,连忙摆手,“不能问,不能问。”
“为什么?”德福有些急躁,很明显不想再继续管这样的问题。
他自认为了这个家兢兢业业,从十八岁那年失去父亲开始,他就担负起夫妻的责任。这些年来,他没有让这个家缺衣少食,还供弟弟妹妹都读了书,他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够多了。现在的工作,又不需要德凤为这个家贡献什么,是她落榜后的救命稻草,她自己的事,为什么不赶紧伸手抓住?
可德福不明白,没有饿过肚子的人,怎么会懂得食物的珍贵?
“她肯定不去呀。”翟明翠想了想说,“这样,晚上我做做她的工作,明天,明天一早咱们再说。”
卧房里,张德凤盘腿坐在床上,呆呆看着窗外。
张东东自然不知道姑姑是怎么了,坐在德凤旁边,也学她的样子,盘上腿,瞧着外面。
可张东东的小腿短而胖,盘了半天,重心一直不稳,老是歪歪斜斜的。
“你看什么呢,小崽子?”一直没说话的张德凤突然问。
“那你看什么呢,张德凤?”张东东问。
张德凤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发火,眼睛直直看着外面,“没看什么,我就是在想。”
“想什么?”张东东歪着小脑袋看着张德凤。
一放学,张东东看见来接她的人是叔叔,就知道,家里肯定有什么事。
否则雷打不动,都是奶奶来接。
立刻问了一句,张德柱就说了。
虽然张东东不明白什么酒厂不酒厂的,但她知道,肯定是件大事。而且,看样子,张德凤应该是不开心了。
因为如果不是大事,是件开心的事,奶奶也会来接。
张东东拔腿就往家里跑,德柱在后面猛追,喊她别跑那么快。
不跑快是不可能呢,姑姑有事了,东东一定要在。
所以,在大家坐在堂屋里研究这些那些大事的时候,张东东就溜到了张德凤旁边,陪着她坐下。
先是发呆,然后还是发呆,到了最后,依然在发呆。
张德凤就那么盘腿坐着,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在想,酒厂里的酒好不好喝。”张德凤缓缓道。
“是你要去上班的酒厂吗?”张东东立刻问。
“嗯。就是那个酒厂。”张德凤说,“你知道酒是怎么做成的吗?”
“不知道。”张东东摇头,“我妈妈不让我喝酒。”
“你当然不能喝酒,你还是小孩子。”张德凤想了想,又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反正,是粮食酿的。”
“那你去酒厂上班吗?”张东东问。
“我还在想一件事。”张德凤没有回答东东的问题。
“什么事?”
“我在想,如果我酿出了酒,我爸爸如果在的话,他会不会喜欢喝。不对,不能是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还要往后。我在想,如果我爸爸在的话,他会让我去酒厂上班吗?”
张东东不知道张德凤的爸爸是谁,她从来没见过。
她只知道张德凤的妈妈就是自己的奶奶。
“那你爸爸不在,你可以问妈妈啊,也就是我奶奶。”张东东建议道。
张德凤突然就笑了。
她一转头,眼睛笑得弯成了一条缝,看着张东东说:“你可真是个聪明蛋!”
东东也没看清她姑姑是怎么从床上蹦下去的,反正等她反应过来时,张德凤已经跑出了卧房。
张东东跟着跳下床,鞋也没穿,跑到门口就停下了。
她看着张德凤,站在堂屋正中间,和她一样打着赤脚,两人袜子都脱了,光脚站在水泥地上。
地面冰凉凉的,好像在刺激着张东东的感官。
小小的她,还不明白大人们的故事,更不明白大人们的决定。
可她知道,姑姑张德凤此刻和
', ' ')('她一样,脚底凉凉,可心里热热。
“妈,大哥,大嫂。”张德凤站在大家的目惊口呆中,笑了:“我去,我去上班!”
“和你说了,你也不看看去。”张德柱对魏橙花坐在小卖部里嗑瓜子这件事十分不满,橙花工作这事,一家人都在后面商量,就她不去。
魏橙花窝在邵女常坐的圈椅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抓一把瓜子开始嗑起来。
“哎,你一会儿给大嫂那个钱箱里塞一毛钱啊。”橙花对德柱说,“我吃了一毛钱的瓜子。”
“你怎么知道是一毛钱,不是两毛的?”德柱白她。
“大嫂都是用那个小碗盛,一平碗就是一毛钱,你信不信,我抓的这一把,五毛钱都不到。”
魏橙花一边嗑一边低头找东西,左右看了看也没找到,最后在小隔间门口看见了,便说:“德柱,你去把那个小凳给我搬过来。”
魏橙花顺手一指,继续说:“我看大嫂总是坐在这里,然后双脚搭在凳子上,看起来很舒服。我也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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