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溪面上微红,睨了一眼萧胜天:“别瞎想了。”
她这里还怀着,总不至于怎么样,虽然她早已经过了头三个月,没什么大要紧,但她一直很小心。
萧胜天却走上过来,大手落在了她肚子上:“咱们的宝宝,这几天安分吗,让你难受了吗?”
顾清溪低垂着眼睛,眉眼柔顺如水:“没有,他很体贴我,知道这几天心烦,一直很乖。”
萧胜天听到她说“心烦”那两个字,自然是有些歉疚,一时将她揽住:“清溪,还是我自己不够细心,倒是连累你跟着我担心,我听陈全说了,你没少来回奔波,这么冷的天,你大着肚子,吃了不少苦头。”
顾清溪这几天,自是揪心得要命,生怕他有个什么不好。
他上辈子是何等样人,如果这辈子却不一样了,哪怕明知道不同的一生有不同的轨迹,但还是会担心,担心是不是自己的缘故影响了他的事业发展。
如今他没事,终于放心了。
于是她轻笑了下,温声说:“你没事就好,你没事,我和孩子就都好,如果你万一出什么事——”
说到这里,她语音转低。
这几天,一直硬撑着,在工地,在家里,都是撑着,不会表现出一丝脆弱,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到底有多怕。现在没事了,硬撑着的那根弦崩开了,她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
萧胜天一把将她抱住了。
她如今肚子越发凸起,不敢抱得特别实在,只能小心翼翼地虚抱着。
他抱着她,温声安慰说:“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才几天,就是配合调查,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公司也都很好,我们光明正大,没什么见不得人,不怕查,医院里的那个,命保下来了,以后无论怎么着,我们给够赔偿,总能解决问题,是不是?”
说着,他捧着她的脸,冲她笑:“你看,我这不是挺精神的,其实人家对我挺好,好吃好住好喝。”
然而顾清溪看他笑,却是越发难过,将脸埋在他胸膛上,闷声哭了:“你别只说好听的哄我。”
萧胜天抱着她,正色道:“不是哄你,你看我神清气爽,干净利索,哪里不好了?”
顾清溪抬起头,睁着泪眼看他,眨巴眨巴眼睛。
她突然问道:“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去哪儿了?”
萧胜天:“从那里出来就晚了。”
顾清溪瘪着唇儿,想哭,不过忍住了:“骗人,你肯定特意去理发了!”
为什么去理发,还特意收拾了下自己,不就是怕她看到难过吗?
萧胜天哑然失笑,抱着她:“对,我怕我看着太邋遢,你看到哭鼻子不说,万一嫌弃我怎么办?”
顾清溪却更加心疼了,她埋在他怀里,抱紧了他。
当然明白,他是怕自己担心罢了。
萧胜天将下巴轻抵在她发间,温声说:“清溪,我发誓,以后我一定做事会更加小心,再也不会让你担心。”
他不想说的是,在无法自由的这几天,他无时不刻不在担心。
并不是担心自己,他吃什么苦头,遇到什么难事都不怕,他就是怕她担心,怕她哭,怕她瞎想。
当晚两个人就这么搂着躺在床上,窗帘半开着,望着窗外的月光,说着话。
萧胜天把自己这几天的经历一一说给顾清溪,顾清溪听着,倒确实松了口气,她知道这年代,有些地方进去后都是先挨揍,很多事情还不太规范,不过好在萧胜天打点得不错,确实没吃什么苦头。
这样她就放心了。
一时说起来公司的事,萧胜天和她详细讲了如今的情况,顾清溪这才知道,他已经见过陈全了,陈全把所有的事都向他禀报了。
萧胜天轻轻摩挲着顾清溪的脸颊,温声说:“这几天辛苦你了,我听陈全说了,建国没来的时候,你跑了好几趟。”
顾清溪:“嗯,我心急,学校的课也都结课了,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
萧胜天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辛苦你了。”
他一直都想护着她,将她捧在手心里,没想到现在反倒要她为自己操心。
顾清溪想起来她每次过去的种种,多少有些心疼心酸:“我过去并不觉得什么,许多事你也不和我说,那几天我赶过去,才觉得你平时吃了不少苦头。”
不说如今天那么冷,他还时不时跑工地,只说从这里到工地,要转乘两次公交车,其中耗费不少时间,他最近一直这么来回跑,根本就是一直在迁就他。
萧胜天挑眉,叹道:“我是男人,那不算什么,你说这个太瞧不起我了。”
顾清溪:“可是我心疼。”
萧胜天越发低头吻她:“好,那你好好学习,将来分配一份好工作,你养我好不好?”
这声音温柔得仿佛梦,顾清溪在他怀里拱了拱:“好。”
当然也只是说说罢了,他肯定不会让她养,他也不是那种闲得下来的人。
不过萧胜天却是搂着她,低声说:“以后有什么事,我会多和你说。”
顾清溪鼻子发酸,听到这个,软软地说:“为什么?”
萧胜天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鼻子:“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能干,比我以为的能干。”
顾清溪忍不住笑了:“瞎说什么呢!”
不过笑过后,她便想起来陈昭了。
其实不想让他担心,也不想让他心疼,但不说出来,他如果别的时候知道了,只怕是更心疼,还不如自己说。
当下便和他说起来陈昭去学校围堵的自己的事:“也是从他口中,我知道是他勾结了你们工地人进行栽赃陷害。”
萧胜天神色慢慢凝重起来:“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顾清溪摇头:“在学校里,能怎么样呢,我还打了他一巴掌呢。”
萧胜天却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腕:“以后万一再遇到,赶紧躲着,如果他有什么歹心,你现在怀着身子,很容易出事。”
顾清溪:“嗯,我知道,这次把他惹急了,下次不知道怎么样。”
一时又想起来任恩重说的话,把陈昭认识任恩重爷爷以及如何和任恩重爷爷搭上关系的都说了:“他应该就是借着这条路子拿到的项目。”
萧胜天略沉默了下:“你是从任恩重那里听来的?”
顾清溪:“嗯。”
她应完后,才意识到了,自己把这件事说给萧胜天,如果萧胜天对付陈昭,会不会连累任恩重的爷爷?
当下道:“任恩重这个人其实还好,就是有点孩子气,出了陈昭的事,他和几个舍友陪着我一起去的派出所,帮了我不少。”
萧胜天握着她的手:“我明白,你放心,我心里有分寸。”
顾清溪这才松了口气,如果因为任恩重一句话连累任恩重的爷爷,于自己来说,终究过意不去。
两个人不觉得困,竟然也没有做男女之事的念头,就这么相互偎依着,不知道说了多少话,萧胜天又去听顾清溪肚子里的声响,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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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顾清溪起得很晚,醒来后发现萧胜天已经把饭做好了,这时候顾建国也来了,一起吃了,说起接下来的打算。
如今萧胜天没事了,顾清溪便让顾建国早点回去,和家里说好了,免得担心,顾建国犹豫了下,萧胜天也是这个意思,至于公司的事,他自己解决就行了。
顾建国想想也是,萧胜天既然出来了,那就是蛟龙出海,哪有他办不到事,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便就答应了。
买的是第二天的火车票,萧胜天准备了不少特产让顾建国带回去。
接下来两天,萧胜天不放心顾清溪,他探听着那个陈昭已经被放出来了,他出去处理事情,顾清溪一个人在家,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呢,便请了陈全的媳妇过来陪着顾清溪。
陈全媳妇叫苗三丫,就是之前来报信的那个方脸媳妇,人倒是爽利得很,说话做事都机灵,对顾清溪也颇为照顾,顾清溪倒是和她还算相处得来。
她一早就过来陪顾清溪,几乎寸步不离,就算是出去买东西,也都是和顾清溪一起去,直到萧胜天回来,她才离开。
而萧胜天那里,先是清查出来那个被陈昭收买的人,找出来证据,之后直接报警,这么一来,自然又把陈昭牵扯进去。
陈昭被牵扯进去后,萧胜天又一口气举报了陈昭公司数个违规问题,把事情闹大,这个时候的陈昭,自然不甘心,便找上了任恩重的爷爷。
可萧胜天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已经提前见过了任恩重的爷爷,以至于陈昭再去找人求,任家对陈昭是闭门不见。
陈昭走投无路,被彻查数个问题,被拘留。
事情到了这里,顾清溪松了口气,她是希望他被拘留,最好是判个十年八年不要出来,在监狱里施行他的重生暴富梦去吧。
可谁知道,在对他进行转移的过程中,他竟然跳车逃跑了。
竟然还能逃?
萧胜天自然是气得磨牙,不过人既然跑了,他也不可能亲自去把人抓回来,只能是时不时让人去公安局催着抓人,别松懈,而自己这边,更加小心谨慎,免得陈昭找上来。 顾清溪这里怀着身子,不能让她再受惊讶,也不能出现半点意外。
而这个时候,另一桩事却是要解决了。
那个躺在医院里的工人,连同他八十岁奶奶一起,治了这些天,也差不多好了——当然了,颇花了一些费用。
如今那人的意思是,他两腿无力,不能走路,以后再也不能养家糊口,要赔偿。
其实赔偿很正常,但是那费用有点惊人了,竟然要三十万。
顾清溪原本是想着,人家要多少都应该给,毕竟人家受伤了受罪,但是听到苗三丫说出三十万这个数字,也是沉默了,这个数字在八十年代,太惊人了,农村里有一万块就能过得不错,三十万别说现在,就是再过二十年,也能在首都买套房子,这分明就是狮子大开口了。
只是如果不答应,那就必然要打官司了,萧胜天这里还有别的项目要做,而自己怀着身子,陷入这种官司中,必要花费时间,人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己哪能耗得起。
因为这个,顾清溪难免担心,谁知道那天,萧胜天回来,却是道:“问题解决了。”
顾清溪一听就心疼了:“给了对方要的那个钱?”
萧胜天:“给了三千。”
啊?
顾清溪意外:“就三千?”
萧胜天:“他一个月打工能挣六百块,腿受伤耽误需要养,就当耽误三个月好了,算两千块,剩下的一千送给他当营养费和赔偿。”
顾清溪:“他也愿意?不是说留下后遗症,腿不能动了吗?”
萧胜天冷笑:“装的。”
顾清溪意外了:“装的?”
还有这种事?
萧胜天这才说出原委,原来这个工人,本身就和这次工地上吃里扒外事件有关,至于他为什么从脚手架上掉下来,也是因为他想暗中破坏脚手架,指望着能摔了别人,到时候闹出事来,谁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竟然摔了自己,从icu出来后,此人保下一条小命,却很快生出来算计,便假装留下后遗症,腿不能动,借此讹钱。
顾清溪:“这也真是活该了!”
萧胜天凉凉地说:“是,所以我给他治病,给他奶奶治病,又给他赔偿三千块,这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当然了,这并不妨碍他直接将他送到派出所去,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吧。
顾清溪愣了一会,之后想想这事,也是笑了:“算了,对方也没什么事,按照法律来,该怎么办怎么办,咱给三千也是仁至义尽,以后别想了。”
萧胜天:“嗯,马上过年了,咱收拾收拾,买火车票准备回家,你娘肯定想你了。”
想起过年回家,顾清溪便期盼起来,确实是想着早点回家了,一时便和萧胜天说起,回家后住几天,过年时候怎么过。
这段日子,因为公司出事,连累顾清溪也跟着自己担惊受怕,如今事情总算过去了,看她提起回家,眼睛里便有了光彩,笑起来甜甜的,他看着也喜欢,便说起过年回家去老家农村过,到时候去吃廖金月包的饺子,还可以一起打扑克,听得顾清溪恨不得马上回家了。
不过这世上总是有意外。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萧胜天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个电话是安置在公司的,方便紧急业务联系的,那天电话铃声响了,萧胜天无意中接起来,却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你是胜天吗?”那个声音苍迈颤抖,试探着问。
“我是萧胜天,请问你是——”
“胜天,胜天,我是你舅爷爷啊!”电话那头,老人哭了出来。
萧胜天当时愣了下,马上明白了,一时自是有些激动,忙问起来老人家的境况。
原来老人家身体越来越不好,生怕再没有机会了,如今已经办理了相关的手续,并买了飞机票,两天后即将抵达首都。
电话中,老人情绪显然有些激动,不断地问起自己妹妹临终前的种种,又说起自己到时候到了首都如何如何,最后竟然咳了起来。
听声音,老人被人扶住,接着一个中年男子接过来电话。
对方是老人的侄子,按照辈分萧胜天应该叫他表叔。
这位表叔详细地说了接下来的行程安排,萧胜天记下来飞机抵达首都的班次,表示到时候会去接机。
挂上电话后,萧胜天想着刚才这通越洋电话,还是有些激动,当即打车跑回去,和顾清溪说起来。
顾清溪也是意外,自然为他高兴:“那就是两天后咱们就能见到老人家了!”
萧胜天点头:“是,不过清溪,我们回老家可能得等等了。”
顾清溪笑了:“这有什么,先给我家里发一个电报,说明一下情况,耽误两天就耽误两天。”
虽然迫不及待想回家,但是能陪着他一起见到未曾谋面的亲人,还是很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