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兴猛然听见父亲吼了一嗓子顿时打了个激灵,脱口而出:“不偏心。”
赵春德目光冷冽,盯着赵国兴看了半天,虽心知她此言并不一定是实话,可火气到底消下去些,他不由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呢?大过年的,女婿儿媳妇都在家,闹起来不好看:“你多大的人了,和个孩子啥该说啥不该说还闹不清吗?”
这话说得突然,赵国兴虽然不明白她爹何出此言,可也猜到问题出在林早早身上了,难怪方才不见早早人,她心里着急,也不知林卫国将早早叫回来没,不由仔细倾听外头动静,可除了她娘和妹妹的声音哪里还听得到别的动静。
“爹,我知道了,以后再不敢给孩子乱说了。”赵国兴急着出去看早早,也不管赵春德到底为啥不高兴,一股脑儿全都认了下来,“我出去看看早早,您怎么也没把她叫回来,霞霞娟娟可都回来了。”
赵春德原还想再唠叨几句,一听这话不吱声了,他毕竟是做外公的,怎么能和个小孩置气:“行了,你赶紧看看去吧,别把孩子冻坏了。”
“哎——”赵国兴就等着她爹这句话呢,应了一声转身拉开了屋门。
赵春德见闺女火急火燎地冲出去,到底于心不忍,可这都多少年了,没人敢和他叫板,今个儿让孩子给怼了一顿,这口气卡在胸口就是下不去。
却说赵国兴冲进菜地就见林早早站在沙土堆上抹眼泪,林卫国蹲在跟前劝,她几步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你外公训你了?”
林卫国站起来叹了口气:“和霞霞闹矛盾了,爸训了她几句,她冲着爸发脾气。”
赵国兴吃了一惊:“你,你怎么敢冲你外公发脾气?”她终于明白她爹为何单单只将她叫到里面屋子问话了,“你都给你外公说啥了?”
林早早不说话,林卫国知道媳妇的性子,容易着急上火,这会儿闺女心情正不好呢,再被媳妇骂一顿还不得伤心死,他少不得替闺女回答媳妇:“也没说别的,小孩子无心之失。”
“到底说的啥。”无心之失让她爹气成那样?赵国兴急了。
“说你爹偏心。”林卫国生怕小的还没哄好,老的又气上了,只得实话实说。
这就对了,难怪她爹会那样问,关键是,关键是她一个孩子知道什么是偏心,所以她爹才说她给孩子乱说话,可她何时给早早说过她爹偏心的事呢?即便她觉着爹偏心也不能给个孩子说啊:“你从哪儿听来的你外公偏心这些话。”她问林早早。
林卫国一瞧赵国兴想发火,连忙拉过林早早,柔声问道:“早早,你给爸爸说,为什么会说外公偏心?”
林早早犹豫了半天,抬头看了看赵国兴,到底给她爸爸说了:“我,我是听妈妈说的。”
赵国兴火气蹭一下冲到了头顶:“我给你说的?我何时给你说的?”
哇——林早早扑进了林卫国的怀里:“就,就是你。”
“好了好了,你先进屋去,我问早早。”林卫国劝赵国兴,“你杵在这儿她又不肯说,大冬天又是大过年,别闹得一家人都不高兴,听话,你先进去。”
赵国兴终于听进去了,看了眼林早早,转身走出菜地,却也没急着回屋,而是站在凉棚中父女瞧不见的地方听俩人说话。
“早早,别伤心,告诉爸爸,你从哪儿听来的外公偏心这样的话?”林卫国给林早早擦了眼泪,柔声问道。
林早早抽泣着,好一会儿才道:“就是听妈妈说的。”
赵国兴闻言险些冲出去。
“是妈妈亲口给你说的?”林卫国听出了她这话中的问题,换了种问法。
林早早摇了摇头:“妈妈给刘春芳阿姨说的时候我听到的,妈妈说外公外婆重男轻女,一直想要个孙子,但是,但是妗子不能生了,可他们偏心舅舅,所以赵霞不是孙子也偏心她,因为她是孙女,我们都是外孙女,我和路娟。”
赵国兴听了个开头头就蒙了,她想起来了,这是上个月在刘春芳家吃饭,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闲聊时她说起来的,当时早早和周玲在地上翻绳子,怎么就听见她说这话了呢?她当时不过半真半假当玩笑讲的,哪曾想让孩子记在心里了。
“妈妈不该这么说外公,你更不能冲外公发火。”
林早早其实只得自己不对,可她气不过:“我刚才不是故意那么说外公的,我是生气,外公问都不问就说我不对,我又不是故意推赵霞的,是她先抢我的盆。”
“霞霞抢你东西是她不对,可你推她也是你不对,”林卫国开解林早早,“何况你还对外公发脾气,小孩子要尊重老人,你怎么能和长辈发火呢?”
“我——”林早早不知该怎么回答,好一会儿才道:“外公偏心,你也说了我们都不对,可他只说我不说赵霞。”
“外公没有偏心,也没有因为你是外孙女就光说你,更没有因为赵霞是孙女就向着她,他之所以说你不说赵霞是因为你是姐姐赵霞是妹妹,所以他才训你,孔融让梨的故事你不是听过吗?”林卫国叹了口气,虽然他也觉着自己这个岳丈有些偏心,可不能这么跟孩子说。
林早早垂下了头:“我都把小铲子让给她了,她还要我的小盆,总不能什么都给她吧,我都没玩得了。”
林卫国一怔,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林早早,叹口了气:“不管怎么说,你对长辈发脾气总是不对的,听爸爸的话,去给外公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