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个面就认识了。”老爷子问他,“怎么调过来这边了?”
“工作调动,我自己申请过来任职的,对这块地方有感情了,想把它慢慢变好。说来我跟汤叔您好久没见了,真怀念我年轻的时候……”
汤老爷子也感慨:“那时候你还是个毛头小子,傻乎乎的,我以为你这辈子就在部队里待着了,没想到你退伍后又去读大学,从政来了。不过我早就看出你会有出息,当时还夸你来着……”
两人聊起过去的事有说不完的话,从他们的聊天内容来看,林晓才知道许阳林并不是汤家的什么亲戚,而是老爷子手下的一个兵,年轻时莽撞,犯了点错误,老爷子把他保下来了,后来在战场上又被老爷子救过一命,感激在心,就认做叔。
王美仙把厨房重新收拾一遍,就叫他们过去吃饭,虽然刚吃过,不过饭菜主人家准备了,总得吃两口表达一下感谢,就简单吃了点儿。
许阳林刚过来没多久,房子住的是单位分下来的,家里也很朴素,桌上就一份肉。
林晓和王美仙先吃完,汤天栋他们还在喝酒聊天,就出去客厅里坐。
王美仙给林晓削了个苹果,林晓说:“嫂子,不用客气,我自己来。”
“你是客人,快点坐着,削苹果多大事啊。”王美仙听她口音不一样就问,“你不是咋们这块地方的人吧,说话没口音。”
“我是宁安镇龙福大队的。”
“啊,本地的。”王美仙更好奇了,“那肯定是出去外面读过书了,普通话说得特别标准。”
头一回见面,林晓也不好意思直说自己没出去过,只是笑笑:“嫂子说笑了,我学历不高。”
王没=美仙只当她是谦虚:“你们年轻一辈遇到了好时候,比我们读书多,哪里像我,就读了几年。”
“我记得宁安镇风景很好,听说这两年发展起来了,现在集市是不是都变得不一样了?”
王美仙主动找话题,林晓就跟她聊宁安镇的风土人情,没涉及私事,两人聊得还不错。
喝完酒老爷子就要回去了,许阳林夫妇把他们送到门口:“叔,路上慢点,过两天我去家里拜访您。”
老爷子说;“我过几天就回市里,你跟天栋年纪相差不大,在这地方也没几个亲戚,既然认识了,就多多来往,双方多个亲戚。”
“一定的,现在认识了,以后肯定多走动。”
双方从见面开始都只字不提服装厂的事情,但送老爷子上车的时候,许阳林说了:“叔,放心好了,天栋的事我肯定给您查好。”
老爷子点点头:“辛苦了,以后有空多去市里找我。”
许阳林的两个孩子恋恋不舍的看着家宝:“家宝弟弟,下次过来找我们玩,我们一起去河里捉鱼。”
家宝开心的回应:“好呀,哥哥姐姐也要去我家找我玩。”
送走老爷子,许阳林才跟王美仙回去,王美仙问:“你才刚上任没多久,根基还不稳,会不会得罪人啊?”
福来厂的事她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闹得挺大的,老爷子没明说,也知道他们因何上门来。
许阳林说:“汤叔的家教我信得过,这次天栋肯定是得罪人了,就是帮个忙的事。一个大厂子被别人暗中搞鬼不是小事,现在国家正大力鼓励个体经济的发展,以后整个县的经济都得靠这些厂子发展起来,我需要做出政绩,带头去支持工商业的发展。而且如果天栋真是被冤枉的,我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多多敲打其他人,不然以后风气都败坏了。”
王美仙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政.治上的事她也不了解,知道王阳林有自己的考虑,能解决好,
就没说什么了。
第113章
老爷子在县里住了一个周才离开,期间许阳林一家真的来上门拜访过一次。
老爷子回去没几天,服装厂的事情就有了结果,县委两个人被降职调走,国安纺织厂包括罗娇娇在内的多名员工被辞退,他们涉嫌利用职务之便制造假货、污蔑他人,引起社会恐慌的罪名,不出意外,要根据罪行大小蹲几年局子,当初收钱闹事的那些人也要受到相关处罚。
福来服装厂和房子交还给汤天栋,服装店也可以继续开。
汤天栋和林晓忙着写材料、申请书,各种乱七八糟的,忙活了几天才结束。
去县委跑动的最后那天,他们去办公室见了许阳林一趟。
许阳林问他们:“罗娇娇那些人,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再调查半个月,取证清楚了,就能定罪了。”
“该怎么定刑就怎么定吧,我这边的想法是刑罚只能增不能减。他们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做坏事,为一己私欲搞垮别人,如果不从重处罚,以后其他人还会效仿。”
汤天栋其实猜不太透许阳林的想法,算是劝他:“叔,这几年经济发展飞速,如果县城的经济能跟上国家发展的步伐,或者是表现突出,那都是您的功劳。现在正是扶持个体经济的时候,不能让国营的独占鳌头。而是应该发挥它们的引导作用,共同发展进步。”
“老一辈的人总觉得新的厂子会危害他们的利益,可一家独大是发展不起来的,我们得拿长远的目光去看待未来,小厂子发展起来,也有利于大厂破旧迎新,做出更好的成绩。”
这次罗娇娇敢有恃无恐,那肯定也是上头的睁只眼闭只眼。
其他纺织厂开了,难免会损害到国安纺织厂的利益,福来纺织厂因为发展最快,被杀鸡儆猴,以后其他小厂子还有可能继续被打压,这是汤天栋不愿看到的。
“叔,我们服装厂的衣服跟国安纺织厂都是不重样的,没有去恶性竞争。想要获得发展,应该要调动大家的生产积极性,给市场营造良性竞争的氛围。”
汤天栋的想法和许阳林想的完全一样,这几年经济如雨后春笋般起来,县城如果能趁着这个东风去发展,对人民是有利的,大家的生活水平提高,不仅过得好,还有利他的政绩。
“你放心吧,我不会偏袒任何人的。”
确认许阳林的意思后,汤天栋和林晓就回去了。
许阳林能坐到这位置,那肯定有他自己的本事,汤天栋不担心到时得不到一个公平的结果。
***
这次被打压,福来纺织厂可谓元气大伤,虽然已经证明清白了,可到底产生过恶劣影响,失去了很多人的信任,好几个布厂都不愿意卖货给他们了,一大半的员工怕再出事牵连自己,纷纷离职。
第一批老员工走了一半,对厂子很不利,但也没办法,林晓和汤天栋重新招工。
招工信息发出去三天,就来了一个人应聘。
说白了,大家都在观望。
许求贵看情况不妙,主动推荐自己靠谱的几个亲戚:“厂子,我家那几侄子侄女手脚灵活,学东西很快,有两个初中毕业呢,如果您愿意,让他们学几天,就会操作机器了。”
许求贵这人知恩图报,现在厂里也缺人手,顺水推舟帮他亲戚安排工作是件小事,不过有了淑红这个亏在前面,现在收员工还要看品行,所以汤天栋就让他把人带过来应聘,如果符合要求再录用。
许求贵带的人不多,四个,汤天栋按照标准选人,最后录用了三个。
店里连着三天无人光顾,林晓就暂时关了,到厂里帮忙。
下午的时候派出所让汤天栋过去一趟,林晓在车间指导新员工使用缝纫机,家宝和林顺利跑进来:“娘,爷爷奶奶来了。”
“谁?”两边长辈的称谓一样,林晓一时反应不过来家宝说的是谁。
“是爷爷奶奶啊,从宁安镇过来的。”
爹娘来啦?
林晓交代了新员工几句话,匆匆忙忙的跑出去看,果然是林旺财和岑春花,夫妻两风尘仆仆的,看着非常疲惫,在寒风中打哆嗦。
刚刚经历过打击的林晓看到他们热泪盈眶:“爹,娘,怎么在外面站着?快去办公室,里面有炭盆。”
把人带到办公室,又倒好茶让他们暖和身体,林晓才问:“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暑假的时候她带家宝回老家几天,让林旺财到县里住一段日子,嫌麻烦没来,现在大冬天的都跑过来了。
林旺财四处打量着办公室,有点茫然:“闺女,你们厂子没关吗?”
岑春花也觉得奇怪,刚刚她看了眼,车间里还有人上班呢:“我跟你爹听说你们的厂子摊上大事了,所有东西都被没收,在家里坐立不安,就来县城找你。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厂子开了两年,一直没啥事,有些衣服还运到镇上卖了,宁安镇的人都知道林晓小两口做出来的衣服好,可前些天从福来纺织厂出去的衣服全都被收起来了,所有人都说是假货。镇上做小生意的人也明显变少了。
岑春花问了那些卖衣服的人,他经常去县里,都说福来纺织厂的厂长一家进局子了,还有的说因为厂长一家祸害太多人生病,被打死了,反正说什么的都有。有流言出来肯定不是空穴来风,连队里头和镇上的纺织厂都是这么说的,为此岑春花还失去了工作,马不停蹄的跑来县里了解情况。
下车以后,岑春花还问了车站旁边摆摊的人,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凭着上次的记忆一路走到家门外,是关着的,又拿着东西跑过来厂里看,看到家宝和林顺利两人在院子里玩,才松了口气。
可岑春花也发觉,跟上次比,确实有哪儿不一样了,人好像变少了,外面也冷冷清清的,去年过来,还有人在厂子外面卖吃的呢。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林晓没想到这事这么快就传回去了,看到爹娘这么担心自己,就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末了,她说:“这件事都是罗娇娇搞的鬼,不过已经解决了,给她们的惩罚结果这几天就会下来。”
岑春花猛的站起来,怒气冲冲的:“怎么又是罗家?她们是真跟我们过不去了是不是,我们哪儿招惹她们了,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来?要不要亲家来了,在县里有认识的人,你们这回可就真被害惨了。”
难怪呢,难怪之前在村里看到她躲得远远的,最近几天趾高气昂,原来就是他们一家人做的坏事。
林旺财也皱眉:“之前还觉得老根人不错,没想到他们家这么小心眼,做错了事还恶意报复。”
大概是没想到罗娇娇能坏到这程度,岑春花把人骂了一通,心有余悸道:“幸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她们这回栽着了,以后就不敢再作恶了。”
林旺财:“不是说罗娇娇怀孕了吗,会不会看在她有身子的份上,不判刑。”
“等天栋回来了才能知道。”
罗娇娇不算是主谋,又怀着个大肚子,肯定会适当减刑,但林晓并不可怜她,也不想让她这么轻易的脱罪。罗娇娇这人恶毒得令人发指,要是让她好过,以后指不定还得干出什么更坏的事来,最好是让她一辈子待在牢里出不来。
知道厂子只是遭受了点损失,人没啥事岑春花和林旺财就放心了,不过她们也是这时候才体会到开厂子的不容易,之前林晓给钱都拿着,这次过来反着把自己存下的拿给她们夫妻两补贴家用。
林晓没收:“娘,你这是干什么呢?钱我们还有。”
“收着吧,你们的名声已经受损,这一两年内衣服很难卖出去,到时候需要用到钱的地方多着,我跟你爹能帮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林晓自然是不会拿的,可岑春花硬塞,恰好汤天栋回来了。
“岳父岳母。”看到他们,汤天栋也有点惊讶,换了双鞋子,进屋烤火。
岑春花趁机把钱塞进林晓口袋,然后问汤天栋:“罗娇娇的事怎么样了?”
汤天栋回答:“判了五年。”
本来是三年,被他争取到五年。
五年也不长,不过她一个女人,坐过牢的话,出来也没什么出息了,给个教训,希望出来后能改过自新。
汤天栋对岳父岳母很信任,把其他人的量刑也说了。
坏人都得到惩罚,岑春花和林旺财心里的大石彻底落下。
晚上下班前,何珍英过来接林顺利,林晓叫她过去家里一起吃顿饭,因为岑春花和林旺财来了,何珍英就过去。
吃完饭,何珍英说要回去洗澡休息,没待多久。
岑春花和林晓到后院整理菜园,问:“珍英和孟老师怎么样了?”
林晓诧异道:“娘,你怎么……”
“孟老师在队里那时候大家就看出来了,但是因为孟老师在,大家不好意思议论太多。珍英搬来县里那时候,有人看到她和孟老师坐同一辆车了。一个寡妇,另一个是文化人,村里人嘴又碎,成不了。现在都搬到县里,顾虑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联系。她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丈夫死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再找一个人搭伙过日子了。有了新家,其他人才不会觉得珍英勾引自己丈夫,就算她跟孟老师没成,你也应该劝劝,对顺利对她都好。”
何珍英和孟坤廷的事林晓没怎么太注意,只记得孟坤廷经常过去帮忙,时不时送点东西,在学校里也格外照顾林顺利。
两人的感情肯定没断,而且看着孟坤廷的喜欢多一些,但能不能走到结婚那一步,很难说。
“娘,这事就让何嫂子自己决定吧,我们局外人看不明白,也插手不了。”
想不想结婚,何嫂子肯定心里有答案的,真能成,不用外人催,自己水到渠成。
“说的也是,我们家里都一地鸡毛,哪有功夫关心别人的事。”岑春花岔开话题,“你这肚子两年了还没动静,还不打算要吗?”
话到此处,她压低了声音,欲言又止,“是不是汤女婿他身体…如果有问题的话,我让你外公帮忙找药,他认识能让人怀孕的药,帮过好几个没法生育的人要了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