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旺财觉得可信度不高:“人家能当上厂长,能看得上我们家闺女吗?”
不是他损自家闺女,厂长那是什么人啊,家境优渥,条件好,八竿子跟闺女搭不到一块。如果家宝真是闺女跟他生的,都见着面了,总不会放任不管。
岑春花皱眉:“可人家孟老师都说我们家闺女跟人家汤厂长走得近。”
来来去去,知青点就那几个男人,总归不会是其他生产大队的。
“那也有可能是我们家闺女上赶着,人家没瞧上。”说完林旺财就意识到这话不好,连忙改口,“肯定是没对上眼,不然四年前早就有风声了。”
哪个父母对自己孩子不偏袒,可私心归自己自家孩子都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最是清楚不过了,过去的闺女连队里的男人都瞧不上她,更别说城里来的了,这点林旺财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岑春花仅存的那点希望破灭了:“那不是汤厂长,还能有谁啊?”
这一整件事,就像一团乱麻,越解越乱了。
“我看你啊,也别瞎折腾这事了,闺女和孙子都健康,那就是我们俩的福气。”活了这么大半辈子,林旺财也算是活得通透了,“孩子的身世,等闺女想起来再说吧。”
***
晚上队里头很是热闹,妇女们吃完饭围坐在一起聊林晓家的八卦。
而王满福家,比过年还要热闹。
回去之后,王满福他爹就把人打了一顿,王满福奶奶把人护在身后,警告道:“你要是打满福,就先把我打死。”
“奶奶救我。”王满福躲着他爹,紧张的求救,“爹他想打死我。”
王满福奶奶就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孙女她不待见,很是溺爱王满福。
就是因为这样,王满福才无法无天。
看到这样的儿子,王满福他爹恨铁不成钢:“娘,就是因为你护着他,他才胡闹的。”
“怎么,你这还怪起我来了?”王满福奶奶好不容易平复下的火气又上来了,“你不去跟林家讨说法,跟自己家里人闹,算个男人吗你,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孬种儿子。”
打是打不成了,王满福他爹又气又无奈:“娘你真的是越活越不讲理了。”
在林家那儿被自家儿子叫走,王满福奶奶已经很不高兴了,现在回家还要被教训,当即就骂起王满福他爹来:“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现在翅膀硬了,就瞧不起你娘了。我当初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才十岁,那年还生了病,是我上山挖东西养活的你……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这些话翻来覆去的说王满福他爹听得头疼,可毕竟是亲娘,也不能去反驳,唉声叹气。
听到声音,王志富以为他们吵起来了,过来劝,费了一番口舌才让王满福奶奶停下叫嚷。
王满福奶奶说:“志富啊,你可得帮我们家出出气,不能让林家这么快活。”
“姑妈。”王志富听着就头疼,不高兴道,“这事是我们错了,林家不计较,往后就别说了,药费我替你们垫付,以后再这样别说我帮理不帮亲。”
王满福奶奶的嘴瞬间就像被缝上了一样,屁都不敢再放一个,心里头暗暗臭骂王志富帮外人,更加的气恨林家。
不过有王志富的话在,王满福奶奶没敢再闹腾了。
至于其他两个孩子家,发现林晓这个人真不好惹,一言不合就去卫生社抓药,差点就让他们亏了一笔钱,而林家没闹到家里头,自然也不敢主动吱声,坐等事情过去。
***
路挖到一半,粮食晒干了。
交完公粮,王志富开始挨家挨户分粮食。
今年的收成本来比去年好,本来有望每一家都能多分十几斤粮食,可没想到交的粮食比去年多,分下来的比前几年都少,按人头算,一个人一小袋四十斤的糙米。
大家心里头哀声怨道。
王志富说了很长的一段话,安抚大家的情绪。
林晓跟岑春花是最后离开粮仓的,王志富帮她们把粮食扛回来,除了他们应得的四袋米,还有多余的半袋。
王志富解释说:“这是满福他们家送给你们赔罪的,从他们家里分得的粮食扣出来。”
今年的粮食半年都撑不过去,王满福那一家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岑春花猜到这多半是王志富给他们家的:“队长,大家分到的粮食都少,你拿回去吧。”
王志富说:“都拿过来了,再拿回去让其他人看到了不好,嫂子你们就收下吧,王家对不住你们,这就是赔礼的。”
说着,王志富看到那台缝纫机被搬到厨房来了,好心道:“这台缝纫机已经用不成了,那个人这么多年没回来找,怕是也不会回来了,可以拿到镇上卖,换个一两块钱补贴家用。我看镇上有人收旧的缝纫机。”
缝纫机是这两天才放到厨房里的,为了节省煤油灯,一家子睡前在厨房待着,岑春花每天晚上都在厨房做衣裳。王志富是个好人,林旺财就没瞒他:“缝纫机已经修好了,是闺女俢的。”
王志富惊讶道:“修好了?”
林旺财点头:“闺女之前去养病的时候,跟人家学的。”
王志富好奇的上前查看,发现缝纫机果然能用,不确信:“林晓,缝纫机真是你俢的?”
真稀奇。
纺织厂里的工人都弄不好,林晓是怎么做到的?
林晓怕再引起误会,大大方方的承认:“是我俢的。”
王志富不可置信。
他最近总是往纺织厂跑,那里头好多大机器,纺织厂里的工人学了多少年的技术,没一个人能俢,林晓居然能俢复成功。
对于王志富的反应,林晓见怪不怪,毕竟还回来的时候,这台缝纫机跟破铜烂铁也差不多了:“真是我俢的。”
王志富觉得林晓这是走了狗屎运,误打误撞俢的,可这种技术活又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说完全是运气也不可能。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纺织厂里报废的那些机器。
如果林晓会俢别的,去纺织厂谋个活计也不错,做得好还能给龙福大队长脸。
第40章
推荐林晓到纺织厂的事情王志富也就是想想,在脑海里过了一下就忘了。他可不敢随便推荐,不然到时候发现林晓不是那块料,没法跟上边交代。就算林晓跟其他人学过修缝纫机的技术,那也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正好成功罢了。
因此王志富在离开林家的时候,只是夸了几句林晓手巧,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缝纫机暂时没了下文。
休息好了以后,林晓又开始去上工了。
家宝缠着要一起去,林晓没办法就把人带着,今天队里头的孩子不上学,想去修路那儿玩,去了七八个孩子,其他生产队的孩子也来,一帮孩子,非常热闹。
到了地方,那些孩子在公路上玩了一会就跑河边去了,说是要抓螃蟹,林顺利带着家宝过去河边玩。
林晓叮嘱家宝注意安全,看到他们没走太远,就放宽心了。
从染织厂车间到纺织厂的这段路修了以后很是平坦,现在修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小块地方,石头多,不仅难忘挖,还危险,啃了好几天都没啃下来。
大伙儿牟足了劲要挖掉这一片山头,一块块落石滚下来,看着都吓人。
而染织厂车间也开始动工了,一大早就有人在那儿搬运车间器材。
今天王志富媳妇离岑春花近,就问她:“春花,我听说你们家的缝纫机修好了?”
岑春花知道这肯定是王志富说出去的,枕边人一般都会聊每天发生的事情,倒也不觉得这句话问得有恶意,点点头:“刚修好的。”
真修好了?
其他人竖起耳朵听,来的路上听王志富媳妇说的时候她们还不太相信,现在岑春花亲口承认,心情就不一样了。
罗老根媳妇看着林晓,神色晦暗不明:“林晓,我听说是你修的?”
林晓嗯了一声,岑春花帮忙解释:“闺女出去治病那年,看到人家修,就记下了,这次算是误打误撞。”
她现在已经学会藏拙了,家里头的事情能不让外人知道最好。
罗老根媳妇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着林晓的目光十分复杂。
难道真像她闺女说的,这丫头不是个普通人,有福气着呢。
对于林晓家的缝纫机修好这事众人各怀鬼胎,有的等着看热闹,而有的则羡慕岑春花用上了缝纫机,先前她们就去王志富家里头看过,别提多羡慕了,林晓家何德何能啊,用的东西能和队长相提并论。
因为心里酸,大家就没再问下去,而是夸赞起王志富家里头的那台缝纫机,说他们家的新,还是自己买来的,反正处处都要贬低林晓家。
岑春花看惯了那些人的嘴脸,权当耳边风。
良久之后,纺织厂又来了新的人,许波和汤天栋被人前呼后拥,在准备建设车间的那块空地上聊天。
这种大场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队里有人率先认出了汤天栋:“那不是唐知青吗,又回宁安镇了?”
汤天栋性格冷,可架不住皮囊好啊,在龙福大队插队的时候,看到所有人都对他客客气气的,就有人惦记上了,总会有人想嫁到城里头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那时候不止是林晓过去给人家送东西,好几个年纪相仿的女孩也让自家娘过去套近乎了,可惜汤天栋油盐不进,完全不搭理人,吃了闭门羹,才没人敢再去他跟前晃悠。即便如此,队里的人还是记得他。
“什么汤知青。”王志富媳妇说,“人家姓汤,现在是市里一个纺织厂的厂长,听我家男人说人家那厂老大了,来我们宁安镇是来指导工作的。”
大伙儿再仔细一看,模样和身高确实像,但脸是有差别的,好像真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刚才说话的那个人说:“这厂长跟唐知青长得很像。”
“听说跟唐知青是表兄弟,长得像也不奇怪。”王志富媳妇又添了一句,他家男人有什么事都会跟他说,汤天栋这件事也不例外,两人聊过几次。
大家恍然大悟,难怪她们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有个厂长表哥,那唐知青的条件果然是好。
因为上次岑春花说过自己给汤天栋送过东西,林晓就跟其他人一样打量他,这一幕刚好被罗老根媳妇看到了,罗老根媳妇就打趣:“哟,林晓,还记得人家唐知青呢,我记得当初你给人家送过几回东西,后来唐知青去了哪儿知道吗?”
林晓的那点破事在队里头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家看她这眼神,以为她还惦记着唐知青,内心嗤之以鼻。
她们自个的闺女那么优秀,人家唐知青当初都没看上,林晓还跟着凑热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放在过去罗老根媳妇是懒得跟其他人一起嘲讽林晓的,说白了就是瞧不起,提到都觉得晦气,不会额外注意汤天栋,毕竟差别太大了,有个差不多年纪的闺女也不会想着去高攀,最多感慨几句人家怎么投胎投得这么好,可自从前些天听到罗娇娇说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嫁给汤天栋,而林晓有可能阻碍罗家的富贵和罗娇娇的姻缘后,就开始上心了。
她闺女的梦准得不得了,林晓这个绊脚石,绝不能让她惦记着汤厂长。
现在罗老根媳妇看汤天栋就是把他当成女婿看的,越看越顺眼,其他人夸汤天栋她心里也高兴,林晓直勾勾的看那她可就不高兴了。
她得让林晓知道,就她这样,别肖想癞□□吃天鹅肉。
看热闹的其他人也跟着嘲讽:“老根媳妇,你看你这话问的,人家唐知青是什么人,那是高高在上的神仙,来我们队里头体验下生活,回去以后肯定是过回富贵日子了,哪会跟我们说他的行踪。”
“看来是我多想了。”罗老根媳妇笑笑,“我们这些人,哪里入得了唐知青的眼啊。”
岑春花不高兴道:“富贵我们跟城里人比肯定是比不了,可惜的是,这人品也比不上人家,我听说人家城里人就不喜欢说别人的八卦,都是努力赚钱,难怪日子过得比我们好。穷人往往都是那些喜欢耍嘴皮子的,祖上没积阴德,就老喜欢损别人家,嘴巴是高兴了,实际什么也没得到,该穷酸还是穷酸。”
林晓惊讶的看向自家娘,没想到她骂起人来,拐弯抹角的,中听得很,谁都听得出来岑春花在嘲讽她们,心里憋屈得很,却又不知道怎么去接,不然就是承认自己爱说人家里还穷酸了,木着脸干活。
难得看见这些人吃瘪,林晓心里暗爽,她已经发现了,这些人找茬的能力真的强,即便她什么都不干都能扯到自己身上来,这队里头的人仿佛都是围着自己转似的。
她不善于吵架,好在有个好娘,娘的性格软,但处处维护她,不愿让她吃亏。
因为挖山的人手不足,岑春花没多久又被叫过去了,一堆人徒手爬在山石上撬石头,稍有不慎就会被石头砸中,林晓看得提心吊胆,好在半天下来虚惊一场。
午饭的时候汤天栋还没走,跟许波不知道在聊什么,苏志明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