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生越穷,越穷越生。”她没好说出口:那样不就跟动物一样吗?
“多子多福嘛。那样的家庭,也不可能让孩子一直念书,能认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行了。”他意兴阑珊,“要见到那种父母,你才知道‘知识改变命运’是多么正确的真理。”
“令人奇怪的不是这样的家庭、这么穷的男人居然还能娶得起媳妇吗?”
这会儿宗齐光脸上终于面露愤怒而不是无奈,“娶不起,可以骗,可以买。”
“那不是诱拐或是贩卖人口吗?”
他苦笑着摇头:“有些地方你根本进不了村,整个村可能只有几十户人家,没有村委会,也不听大队部或是公社的领导,全村人都在穷混,越穷越混,越混越穷。整个村的男人都娶不起媳妇,女孩子只要能离开,全都离开了,不会回去。他们穷到四乡八邻都知道不能把女儿嫁过去,只能从外面买。”
姜明光脸色苍白,“你到底去了什么鬼地方!”
“所以我待不住,只待了两个月就跑了。我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能解决这些问题,最好的办法是动用军队,硬冲进去。可就怕真的这么做了,那些女人也不会离开,她们不停的生孩子,有些女人已经疯了。”
他低着头,想尽量隐藏抑不住的泪水。
“你已经很好啦。”
他听到她温柔的声音。
“你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事情、想到别人想不到的问题,你已经比很多人善良。你解决不了这些问题,不是你的错。”
他匆匆抬手抹去眼泪,“我说的有点乱,我不该让你知道这些……不好的事情。”
“我知道。”她将手轻轻按在他膝上,很快拿开,“你很有同情心,这是好事。那种……村子,是不是经常抛弃女婴或是溺死女婴?”
“对。”他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的逻辑推理。要是他们村有足够多的女孩,那么别的村子完全可以把女儿嫁过来,自己村的女儿嫁过去,几千年来人们不都是这么做的吗?正因为他们杀女婴,所以别的村子不敢嫁女儿过去,他们村的男人娶不到媳妇,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你说的对极了!可这要怎么解决呢?”
她想了好一会儿,“我的解决方法一个是直接调上百名警察进村,所有男人全都抓起来,按照拐卖妇女罪依法判刑,这是最可行的方法。另一个方法是切断那个村子通往其他地方的道路,没有粮食种子的情况下,他们顶多撑个两年就得饿着肚子主动爬出来,但这个方法最后可能会变成惨剧,所以没有哪个领导会这么做。”
宗齐光先是不解,思索了片刻,恍然,“我懂了!确实,不可能有领导愿意承担这么大的风险。”
“农村最大的力量是宗族,但如果这个村子无视宗法家规,其实你就没什么办法了,只能硬冲。”
宗齐光蹙起秀气的眉毛,“太难了!”
清醒的人是痛苦的,因为知道自己缺的是什么,极少有人能安于现状。越有钱的人越想有钱,而穷到没有裤子穿的最底层则破罐子破摔,混一天是一天,他们思考的是下顿饭在哪里,而有钱人考虑的是怎么将钱翻倍。
瞧,人人都有苦恼。
姜明光觉得吧,人应该“知足常乐”,就比如她现在觉得自己的生活过得挺不错。跟父母一周见面一次,也就大大减少了矛盾;妹妹爱不爱她这个姐姐其实对她来说无关紧要,姜明珠是个圣母,也就是说她不可能伤害自己的姐姐,她走她的剧情,姜明光准备快快乐乐的过自己的日子。
简直完美。
不缺钱的人也就很舍得吃吃喝喝,可口可乐在1949年之后退出中国,直到30年后的1978年底才再次进入中国,合作单位是中国粮油食品进出口公司。
可口可乐赶在1979年元旦之前出现在中国的商店里,短短几天内售出了25瓶。
作为一个时髦青年,“肥宅快乐水”是一定要喝的,喝的不多,一周一瓶。
全市只有涉外的友谊宾馆自营商店有售,因为还没有在中国建厂,出售的都是香港进口的铝罐装。
姜明光周日上午起床后,先去食堂吃早饭,然后骑上自行到友谊宾馆商店买两罐可口可乐。售价5角,而国营商店里国产的橘子汽水售价是1角5分钱。
回了家,自己一瓶,给妹妹一瓶。
姜明珠第一次喝可乐,觉得怪怪的,苦苦的,喝了一口,马上打了一个嗝,碳酸气冲得她眼泪汪汪。
“这是什么呀!”她嫌弃的说。
姜韶波却说:“哎呀!是可乐呀!好东西!”
“爸,你以前喝过吗?”
姜韶波拿起铝罐,挺高兴的笑着:“喝过!你爸爸我当年在朝鲜前线,缴获了美国佬的物资,排长给我们几个受伤的一人发了一罐。”
“哎,爸爸,那你去了上甘岭没有?”姜明珠问。
“没有,上甘岭太惨了,我要去了,说不定就没有你们喽!”
“怎么会没有我们?”姜明珠天真的问。
“笨蛋!就是说爸爸可能光荣牺牲了,那肯定就没有我们啦。”
“那爸爸负伤了,是战斗英雄吗?”
姜韶波摆手:“算不上算不上,那几年负伤的志愿军太多了,轻伤也就是个通报嘉奖,能拿勋章和战功的,那都是打了多少场仗、身上新伤叠旧伤,拿命换来的。爸爸去的晚,就最后一年去的,那时候打的都不算激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