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着了,余成才放松下来,也跟着上床睡觉。
一开始,可怜的中尉同志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他长这么大都没跟女同志单独在一个房间里睡过觉。
只要一闭上眼,他就忍不住想到白天影楼里周秋萍的模样。
那鼓鼓的胸,那饱胀的屁股,所有女性的第二性征都给他带来了强烈的直观刺激。
他甚至清楚地记得,因为天热,换下试穿衣服后的周秋萍又套上了浅蓝色衬衫。汗水打湿了她的后背,衬衫贴在她背上,就连肩胛骨的起伏都暗示着她前胸的波澜。
余成下意识缩紧了身体,心中暗道完蛋了。
好在人的呼噜声似乎具有传染性,他听着隔壁床上传来的微微的鼾声,也跟着坠入沉沉的梦乡。
感谢羊城的开放,感谢招待所的同志不爱管闲事。
反正这一夜,没有任何人敲门打扰他们。
第二天一早,不用闹钟,生物钟就将两人叫醒了。
他们没有品尝大名鼎鼎的羊城早茶,而是用招待所的开水配着从乌鲁木齐带过来的馕和飞机上空姐发给他们的干果吃了顿早饭。
居然又香又甜,十分美味。
因为夜里睡得好,余成已经忘却昨晚的那点旖旎心思。他只不好意思,感觉周秋萍一个女同志跟着自己,硬生生地过成了战斗部队。
周秋萍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呀?当初为了挣钱,我骑4个小时的自行车去卖货,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中暑倒在路上了。”
余成下意识地说她:“你也太拼了,一个女同志,还是要悠着点。”
周秋萍笑了笑:“就因为是女同志,所以更加要拼。”
她看小伙子满脸茫然的模样,没有解释。
因为男人永远难以理解社会对女人究竟有多苛责。
两人合伙干完了馕,将剩下的干果当成零食带在身上吃。
周秋萍还脑洞大开:“要是能够固定发货的话,老白可以把新疆的干果也拿到羊城来卖。我看羊城人也喜欢吃甜的。”
余成怀疑:“这能行吗?”
“怎么就不行啊?我估计奶疙瘩奶粉什么的也可以。你看他们的冷饮店不是有很多雪糕吗?可见大家也喜欢吃奶制品。再说了,你忘了老白讲的吗?先前他铺子来过一个巴基斯坦的小伙子,到新疆旅游的时候就批发了衣服回巴基斯坦卖,把旅游费都挣回来了。然后他又带着巴基斯坦的特产到乌鲁木齐,一出手,又挣了钱。人家是省吃俭用攒旅游费,他是一边旅游一边挣钱。”
余成笑了起来:“那可得跟老白好好说说,说不定他卖干果反而发大财了呢。”
陈自力搞了辆自家送货的小货车过来接两人。
周秋萍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就头大。这年头的交警很可能并不查酒驾,可是她惜命啊。她可不敢让一个昨晚不知道喝酒到几点钟的人掌握方向盘。
余成也嫌弃的将他推到了一边:“去去去,老实呆着吧,在后面好好吹吹风醒醒酒。”
陈自力笑嘻嘻的:“我不管,我要弄台彩电走。省得我家里为了看什么节目能打架。我真搞不懂了,总共就那两个台,打什么打呀?肯定要看《当代男儿》,香港电视才有意思嘛,看什么《万花筒》。”
周秋萍给他出主意:“那你还不如买个录像机呢,想看什么放录像带好了。”
陈自力一拍脑袋:“好主意,我就弄个录像机。”
到了仓库,他也不跟人客气,相当自来熟地提要求。
过来接待他们的人也不弯弯绕:“要一台可以,多了不行,已经有人定下了。”
陈自力咂嘴:“全定下了?”
就光他看到的足有100多台吧。这玩意儿拿出去,加价1000块都有人抢着买。
今年从海关进口的录像机为两万台,可实际上流入国内的已经超过了三十万台。新华社记者在首都最大的两家国营商场调查,发现售卖的绝大部分都是从广州进来的走私货。好些都是二手甚至三手货。
这市场有多大,可想而知。
果然是发家致富的好门路啊。
陈自力感慨,比起他们,自家的毛织厂简直就是从石头缝里抠钱。
接待的人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陈自力还不满足:“那彩电呢?能不能拿一台?”
“一台可以,多了没有。你们呢?你们要什么?彩电和录像机都只能一人一台。”
余成刚想说他们不需要,主要是没交通工具运回去。
周秋萍就拽了下他的袖子,笑着回答:“我们也是一人一台。”
说话时,她朝陈自力使了个眼色。
陈自力顿时乐开花,什么叫有智慧的女人最美丽,秋萍同志就是啊。看看,多么聪明多么富有魅力。
余成郁闷不已,便宜这小子了。
现在市场上差不多大小的彩电已经卖到了2000,这里却只要1000。光是两台彩电,他就占了2000块钱的便宜。
周秋萍在心中暗数,仓库里可有上百台彩电,那利润真是惊人啊。
她羡慕归羡慕,知道这好事跟自己没关系,便将视线转移到其他方向。
她真正想扫货的是石英电子表和打口碟。
这两种货单价相对便宜,电子表进入内地一只大约15~20块钱,打口碟则卖5~10块钱,都相当受欢迎。
而且很适合用国库券购买。
只是这时代打口碟还没真正流行起来。周秋萍只在被收缴的走私磁带里看到一些。可见走私贩子也聪明,直接拿被当成塑料垃圾的打口磁带混在正规磁带里凑数,这样还能卖出磁带的价钱。
只不过,被收缴之后,就没啥区别了。
仓库里的电子表和磁带当真便宜,便宜的近乎于白捡。
小货车储物空间有限,装上录像机和彩电就没什么位置了。周秋萍他们掏光了身上的钱,将车椅下方都塞得满满当当。
余成询问周秋萍的意思:“我们怎么发货呀?”
“走火车托运。”
“我是说怎么分?”
“电子表对半分,小山和老白各拿一半。一会儿我再把磁带分分类,重点靠小山销售。”她解释了一句,“武汉高校多,欧美来的音乐磁带的主要消费人群是文艺青年,那里消费市场大。”
陈自力瞪圆了眼睛,佩服不已:“姐姐你可真是厉害。”
他比周秋萍小三岁呢,一开始总是喊人家周同志,坚决不肯矮一头。现在,他是实打实的佩服人家了。
瞧瞧人家做买卖的脑袋。
才去了一趟武汉,连那里大学多都知道。还有外国歌磁带,再说她怎么给磁带分类呀?
周秋萍微微笑:“不就是按歌手分嘛,连蒙带猜,大概差不多就行。”
“那你也好牛啊,我26个字母都稀里糊涂。”
余成嗤之以鼻:“你能不能少装两句?你没进修过,你再跟我说,你只认识26个字母?”
陈自力大言不惭:“我那是有自知之明。对了,你们待几天啊?”
“问领导的意思吧,我汇报完工作再说。”
“那好,临走前你招呼一声,咱们再聚聚。我下个礼拜就回兰州了。”
余成乐了:“那好,我们也不托运了,你刚好把衣服带上,让老白从乌鲁木齐过来,跟你在兰州碰头。人家后面也好直接从你们家厂里拿货。”
“你好意思吗?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抠的人,就为了省那点托运费?”
两人拌嘴伴到一半,突然间集体闭上了嘴。
因为他们瞧见仓库里的车了,很不错的车。
海关查获的都是进口轿车,这些货放在国内市场,个个都是抢手货。有人在试车,闪亮的雪铁龙简直能晃瞎人的眼。
三人集体暂停了呼吸。
余成和陈自力作为男人,而且是这时代国内少有的会开车的男人,天然对汽车具有渴慕心理。
周秋萍也差不多。
有辆车,不用开回内地,就摆在南方开,多方便啊。等到她们一家搬到深圳后,以现在的交通状况,更需要一辆车,而且是大车,这样一家四口出门自驾游什么的才不憋屈。
一想到驰骋在公路上,路旁繁花盛开,远处苍峦叠翠的美景,阿妈和两个丫头笑容满面的场景,周秋萍就忍不住心神摇曳。
多美啊,多好。
所以,首先她得赶紧在深圳买房落户。
周秋萍转头问余成:“我们要不要去深圳看看?”
余成一愣,还没说话,倒是陈自力先反应过来,立刻拍手赞成:“应该的,那边海关好货也不少。”
说着,他还挤了挤眼睛,满怀期待。
搞得余成看他十分不顺眼,一把薅住人往车上捋:“走走走,别瞎耽误功夫。”
一天到晚朝女同志挤眉弄眼个什么劲儿,一点儿都不庄重!?
第71章火车站惊魂
1988年的深圳特区被巨大的铁丝网圈在其中,不像围城更像监狱。
只是钱钟书笔下的围城是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监狱更是谁都不想在里面待着,只想快快出来,而此时的深圳却恰恰相反。
铁丝网的存在不是阻拦身处其中的人逃亡,而是阻止外面的人集体往特区涌。作为改革开放的窗口,这时的深圳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没深圳户口的外地人,必须得去公安局办理边防证。
对,就是边防证。这个名词让在周秋萍有种自己出国的错觉。
也正是由于它的存在,给了她难言的安全感。
因为边防证不好办,手续繁琐,而且隔一段时间就得更换。这就意味着外地人想去深圳观光可以,但想要久居,还真没那么容易。警察和武警查的很严。
有了它和铁丝网做屏障,冯二强从学习班出来后也没办法再长期骚扰她们母女了。
余成找了关系,没费多少功夫就拿到了边防证。
可惜陈自力运气不好,出发前被他哥抓壮丁了。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装在身上耀武扬威的那只大哥大其实就是个遥控器。他人在外面都得被押着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