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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家?金山叔 都不在了,这破房子看什么看?”胡玉婷诧异,说完还打量这间破旧的房子。
周方圆却摇摇头,又想到昨晚她爸说的话,“看家,我答应我爸了,一个人也能好好的,我啥都会,洗衣服,做饭,割草,放羊,养鸡鸭,我能好好的。”
周方圆心底把这个当成自己和父亲的承诺,她会好好看家,即使一个人她也能好好的,就像她爸说的,他只是去了一个很远 地方。
胡玉婷不在多说,周方圆只是年龄小,嘴里妹妹叫着 ,实际她们两人是朋友。
在她眼里,周方圆很厉害。
胡玉婷的到来,驱散了周方圆心头那股凉意,两个人头抵着头,就像是周金山睡着了,两个人再说悄悄话一样。
“我听人说你不念初中了?”周方圆从别人那里听到的。
胡玉婷撇撇嘴,嗯了一声,过了半响才开口,“我妈不是在县城给人洗头吗,已经快一年没回来了。我奶中风瘫在床,话都说的不利索,我不在家,她得饿死。”说完,人变得沉默,手里拿着一根麦秆在手里玩,“不过我现在能挣钱了,我和几个人拜了把子,我现在跟着 他们,有吃有喝的,偶尔还能挣一笔 大钱。”
说完又翻出来几包零食 ,“你要是想挣钱,可以来找我,我大哥他们看在我的面上 也会照顾你几分的。”
胡玉婷拍拍刚发育的胸口,痛呼一声,又凑近周方圆耳朵叽叽咕咕,“我来那个了?你知道吧,就那个一来,胸会变大。虽然你还小要过几年,但是也得知道,别到时候傻乎乎的吓一跳”
周方圆听得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真的,反正你先记住我的话就对了,别人都有妈妈教,我有妈和没妈一个样,你压根就没有,万一到时候我不在,你找不着人问,还以为自己得了大病呢。”一说到妈妈,胡玉婷顿了下,瞥了周方圆一眼,“实际上,我去县城找她,到了店里才知道她辞职半年多了。”
两个人久久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周方圆听到旁边胡玉婷吸鼻子声,转过头看去,狐狸一样的眼睛里已经兜着泪,强忍着 没掉。
抬手擦干她脸上 的眼泪,又转过身去,什么话都没说一句 。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心里都各自破了一个洞,呼呼透着凉风,和外面冰冷的空气一样。
周金山是早上被村里的农用三轮车拉去火葬场的。村里人来了很多,站在院子里的,大门口的。两扇咯吱响的木门不知道什么时候 掉了一扇。
周方圆看着她爸被抬走,过了一夜 她已经缓过来了,知道她爸要去很远地方,今后就只有她一个人看家了。
胡玉婷一直跟在周方圆旁边,好几次都忍不住好奇的偷偷打量,昨天半夜哭醒还几次,今天却一滴眼泪没有。
等到周方圆捧着骨灰盒回来,全程眼睫毛都没湿一下。
丧礼 举办的很简洁,没有丧汤,人来的很少,院子里扎了很多白布黑花,三月倒春寒的缘故,下葬那天气温格外的低。
刮着小风,寒冷刺骨。
没有吹吹打打的喇叭声,也没有凄凉的哭声,村里人抬着棺材一步步走向周金山的自留地。
村里人很多在路边站着,有同情的,有冷漠的,也有奚落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前方穿着 一身雪白孝衣的周方圆身上。
“周金山也是白忙活一场,把人拉扯这么大,临走人家板着 一张脸,连哭都不哭一声,这要是不是穿着 一身白孝,谁知道这干嘛的啊?”
刘桂琴站在人堆里,和旁边人议论着。因为村长徐明伟上门筹钱给周金山办丧事,她家还出了五块钱。
两斤猪肉就这么没了,刘桂琴这心里一直憋着火。
“明明周金山家里有粮食有羊的卖了不就有钱了,而且徐二虎说周金山有钱,当初坑了村里的钱。明眼就花了盖房子,其他说不准都藏着呢。要我说就里里外外找一遍。多的人对外装穷 ,实际有钱的很。”刘桂琴阴阳怪气的,她信徐二虎说的话,就盖房子的钱,到现在都没说清楚怎么回事?
“你快闭嘴吧,谁家没出几块钱?就你一个人出了,大家伙都出了,也没见人嚷嚷。做点好事行善积德还不乐意?”有个上年的老奶,看不过眼,冷着脸狠狠怼了刘桂琴一句。
刘桂琴可不是谁都让的,“怎么我家出钱出力出人的,还不让我说话了,没看到我家男人都去抬棺材去了?我就是看不过眼,圆丫头一个父母不要的,周金山辛苦拉扯这么大,大家伙 谁看到她掉眼泪哭了?这不是现世白眼狼?又摸刀,又砍人的?今后啊,谁都别惹她,我长这么大拿刀杀鸡都浑身打哆嗦,她可真厉害,心黑手狠,这样的人书上怎么说来着,穷凶极恶,这长大了可真说不准将来会干什么大事 呢。”
“你嘴上积德吧,她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能怎么穷凶极恶?父亲这样死了?她记恨怎么了?我要是被人逼死,我儿子要是屁都不敢吭一声,我才气死呢。刘桂琴,做人留一线,圆丫头现在小,可我看着
', ' ')('将来是个能成事的。”
徐猛妈站在刘桂琴这边,听到后狠狠呸了一声,“就是丫头片子,这要是个儿子,周金山怕是也不会上吊自杀了。”
徐猛妈还记得周方圆拿铁锨拍她的事,又见到她摸刀砍人,回去后对着儿子一顿教训,周方圆心狠,她自已一个人怎么样都没人问,真要发疯下狠手她什么都不怕。别人可不遭殃了?
像徐猛妈这样教训孩子的不止一两家,几乎村里那天院里的人私下 和孩子都说了,不要 和周方圆玩,见到她远远地躲开,惹她,会拿刀砍人。
“这样的人,身边没个大人看管,早晚容易出事。就刚刚她身边站的那个高个子丫头 ,不是前胡村胡大胆的闺女吗?听说辍学了,整天跟着一群混混屁股后面进进出出。我听镇里说,都不是什么好人,偷蒙拐骗的,有人亲眼见他们偷了商店里东西,在树底下分东西。我看这样下去圆丫头早晚和这伙人混一起 。”
“胡大胆不是早死了,他媳妇不是在县城做那什么,家里就一个老娘?”
“瘫了,好几个月的事,以前经常看到她收破烂,捡瓶子卖,后来打听才知道,中风不能动了。”
“这辈子过得也不容易,丈夫儿子都死了,儿媳妇更是下三滥不省心,唯一的孙女也是辍学 当了混混,啧啧。”
刘桂琴支着耳朵听完,插了一句,“圆丫头这样的能不能送走?这才十岁?送到儿童福利院什么的?她一个人也没办法生活吧?”她可不是什么好心,纯粹想得多。她娘家现成案列就有一个,男孩娘跑了,爹是个傻子 ,每个月初,村里领着,带个口袋挨家挨户要面要粮食。
眼瞅着事情就要变成这样,刘桂琴就觉得心烦,“十岁也不大,送到福利院应该有人要吧?”
“谁知道呢,徐明伟应该会向上 报备。”村里看着 送葬的队伍走远,天气又冷,各自散了回家。
周方圆回到家里,见到村里人帮忙拆院里灵棚,便一头扎进灶房里,刷锅烧水。等到院里收拾干净,她有杯子捧着杯子,没有杯子,就用吃饭的碗。
“叔,喝水,”
“大爷,喝水。”
“婶儿喝水。”
李艳梅接过碗,又看到她的手,比之前见到的更严重了,红肿肿的手指像个红萝卜,放下碗,便拉起她的手,“你二叔给你冻疮膏要记得用,手要是留下根,每年都要坏。”
周方圆点点头。
“有事情,记得去找叔 和婶儿。”李艳梅远远地看了徐明伟的一眼,强忍着眼泪。
昨晚上临睡前,徐明伟给她透了话。
“圆丫头的事,没办法往上报,按理她这样没有父母,没有近亲收养的,应该由村里出面证明,然后社会福利院接收。”说话的时候,徐明伟长长叹了一口气,“可圆丫头没户口,是个黑户,村委会里没办法开具证明 。”
徐明伟上下跑了很多趟,答复都是这样的。
派出所户籍档案里,没有周方圆的信息。全国人口普查也没有这个人,说白了,小徐村登记的人口里,没有周方圆这个人,她不存在。
既然没有这个人,村里就没办法开具证明。
里面深深浅浅的道道,徐明伟都知道,有心无力的,只能对着李艳梅说了句,“以后咱们多照看 两眼 吧。”
才十岁,没有户口,不能上学,不能坐火车,不能办银行卡徐明伟光想一想都觉得头疼。
李艳梅想的多,“那就当她是孤儿,原本就没有父母,不就该送到福利院 ?”
“由哪里送?她在徐家村长大,人口普查的时候村里根本提都没提,你现在提了?那就是失职。周方圆到底怎么来的,周金山说是捡的,哪里捡的?谁能证明?要是万一偷的,拐的呢?这话是村委人的原话。里面牵扯很多人和事,目前人送不出去。”
李艳梅并不傻,徐明伟的话她听得很明白,圆圆是个黑户,很多理所当然的事,换成她就变了。
周方圆并不知道这些,她有个小本本她全记着丧礼的花费,她得还。
晚上,院子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掉的门板也被重新装上了,只是一开一合咯吱的更响了。
关上门那一刻,周方圆忍不住去看东屋矮棚,村里人说应该把东屋矮棚拆了,毕竟人在这吊死的不吉利。周方圆没让,说要是下大雨,羊和鸡鸭什么的还有地方放。
她把挡住的木板的挪开,背着门仰头看着棚子上木头,足足看了一两分钟,才转过身重新用木板好。
站在院里,冷风吹着,空旷又寂静,通过坍塌泥巴墙,能看到黝黑黝黑的杨树林,风吹动树杈,整片林子都跟着摇曳发出哗啦啦啦的声音。
比以前更加安静了,可现在她更害怕热闹。
堂屋,里屋的灯全都拉亮,周方圆找出家里干净 的化肥口袋,把她爸的衣服全都装了起来,扎紧放进木箱子里。
周金山黑白照片放在堂屋案子上,一进门就能看到。
收拾完
', ' ')('一切后,周方圆钻进被窝里,像个鹌鹑一样缩着头,没一会,隔着被子听到抽泣声。
周金山下葬一星期后,村里议论的少了,提到周方圆也大多说上一句,可怜,命苦啥的。
周方圆继续挖蒲公英,割草喂羊。
母羊吃得多,每天早中晚她都会挎着 篮子出去割草。
村里小孩见到她都远远 地躲开,都被家长耳提命面过了,说她会砍人。
徐二虎那里,李艳梅一直放心不下,央着徐明伟上门说和一下。徐明伟也怕闹出事情小徐村不好收场,就趁着 晚上,路上人少去了徐二虎家。
徐二虎胳膊伤了,这些天在家里养伤,他的几个兄弟也在,看着电视,吃着花生,瓜子橘子偶尔小酌一口惬意的很。见到徐明伟过来,有人还递过去两个橘子。
徐明伟接过橘子没吃,又完好的放回桌子上,看了眼徐二虎的手,“手臂怎么样 ?”
徐二虎挥了挥受伤的胳膊,浑不在意的,“碗大的一口子,结果就伤了皮?你说周金山窝囊,连他家菜刀都钝。”
徐明伟皱眉看不惯徐二虎这做派,“人都死了,就别编排了。”接着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放在桌子上,“圆丫头砍你不对 ,这钱你拿着 补补,事就算过了。她爸死了不能说和你没关系,可人死仇消,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身边也没个亲戚,你也别去找她事。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十来岁 丫头,村里吐沫星子就能淹死你。”
徐二虎瞥了眼桌上一百块钱,撇撇嘴道,“本来,我是准备找死丫头晦气 的,。但是这两天想想确实,人家才十来岁。可我这胳膊留了这么多血,我心里不得劲”说完,眯眼挑眉看着徐明伟。
徐明伟看着徐二虎的无赖劲,皱着眉开口道:“徐二虎,我不怕给你透个底 ,市里下发的文件要整治各村各县违法乱纪,小徐村是个什么名声你自己清楚,是上面挂着号的。我是村长,不想这个时候惹事,才来你家一趟,你要是觉得无所谓,随便你。事情闹大了,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说完话,站起身就往门外走。
徐二虎皱眉沉思一下,琢磨徐明伟话里真假。
“我倒是听说了一嘴,好像是有这事。不过胳膊砍了,就落个一百块钱?二哥,你这气 能消?”
徐二虎看了眼说话的兄弟一眼,“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
“二哥那天说的烤羊把我馋的不行,这个天,整点羊肉汤,烩个羊肉大锅,不是挺好的?”
徐二虎一听,脸上肥肉都笑颤了,“整,老子窝心的火气,吃她个羊解解气。”
半夜起大火
第7章
胡玉婷在下葬后又来过一次,拎了一包东西过来,还是各式各样的,有吃的有喝的,还是洗发水呢。
可肉眼可见的,她脸上多了些青紫痕迹。
周方圆不要,让她拿回去自己吃。
“家里还有,给你带的。”胡玉婷也不说自己脸上 的事,只说挣钱了,她给她奶在县城里大药房里买了药。
“我觉得我奶能好,就是家里没钱,有钱我就带她去大医院看病。”胡玉婷手里抓了一把周方圆给的花生,吃的花生壳到处都是。
周方圆见她吃的欢实,又找了个袋子装了一大袋子递给她,“你闲了没事给奶剥些花生米,我爸常说吃花生好对身体好。”
“切,金山叔这是偷看了哪本养生方子,说蒲公英茶好,就让挖蒲公英,我记得有一年,他听村里老糊涂说,锅底灰是个好东西,是不是把灶台掀开刮锅灰让你吃 ?我真是服了他了。”胡玉婷边说边摇头,把花生拎上,“我走了,我奶那边离不开人,你得空去我家看看,她现在说话利索点了,就喜欢和人聊天。我就不爱和她说话,叨叨叨的总是说那些事。”
胡玉婷来去一阵风,周方圆也走不开,母羊一个多月下崽。村里养羊爷爷说这个时候 最要精细,疏忽不得。
家里还有一点玉米,周方圆每天数着颗粒喂给 母羊吃 ,光吃青草那是不行的。
母羊 是家里唯一 的大牲口,周方圆宝贝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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