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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朝晖说请我们去□□餐厅吃饭。”方戬说。
“干嘛吃那么贵的餐厅,就随便吃份爆肚炒肝就行。”初迎说。
□□餐厅在这个年代是家特牛的湘菜馆,跟老莫都是年轻人最愿意去的餐厅,据说梅兰芳先生给它剪彩,齐白石先生给它送画,书法家溥杰给它题字。
方戬说:“他本来也想请我吃饭,说要请你就不能应付,得吃点好的。”
初迎说:“那好吧。”
周日中午,一家三口跟吴朝晖在□□餐厅碰头。
他们点了腊味合蒸、东安子鸡、豆辣爆猪肚、软炸里脊、炒鳝糊,一顿饭就花了吴朝晖小一半的工资。
吴朝晖给三人各倒了一杯麦精露,笑着举杯:“嫂子,我真不知道去报案的是方哥媳妇,要不我哪敢威胁你让你写检查,我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
初迎跟他碰杯:“就算是不打不相识吧,我还担心报假警呢。”
春燕是个小吃货,她最爱吃软炸里脊,自己就吃了小半盘。
要说吴朝晖跟方戬一家的联系,必须得提到分房。
现在分房要看工龄、学历、资历、职称、家庭成员、家里住房情况、配偶分房机会等等,综合打分,分数高的更容易分到房子。
至于方戬单位分房都是分的筒子楼,面积跟条件并不比他家现在住的大杂院好,他从来没参与过分房。
初迎所在的交通公司就更不用说,严重僧多粥少,别看她在公司干了四五年,也很难解决住房问题,更何况她夫家有房,更要往后靠。
等方戬的资历足够分大点的楼房套间,那时候他们单位没有自建房,实行的是统编统分,检察院跟吴朝晖所在的派出所同时分房,分的是一栋楼房,方戬有分房资格,吴朝晖没有。
就在分房前夕,吴朝晖在执行任务时腿部受伤,在医院里呆了大半个月,方戬把自己的分房机会让给了他。
方戬一家依旧住在大杂院,不过这对他们影响也不算太大,毕竟他们有房子住,以后还有分房机会。
吴朝晖腿跛了,转成了户籍民警,他媳妇带着孩子跟他离了婚。
初迎想,要是有可能的话,阻止吴朝晖去出任务,那么他就不会受伤,不会变成残疾。
——
下个周末,方戬骑车带着妻女回娘家。
初迎也在胡同长大,她家住的胡同叫百草深处,地理位置也很好,也同样破旧,骑车行驶在胡同里,胡同狭窄颠簸还堆了杂物,方戬左拐右拐竭力维持车子平衡,刚好一个姑娘迎面走过,等双方离得远了,初迎说:“哎,那姑娘你应该还记得吧,跟你相过亲,人家当时可是看上你了,见了面打声招呼还是可以的,你连瞧都不瞧她一眼,看她那脸黑得!”
方戬说:“怎么,你想找我茬?”
初迎抿着嘴笑:“想。”
初迎认为自己是土著是她父亲祖上数代都居住在京城,至于她母亲,是平谷人,京城原本很小,到五八年,平谷、顺义、大兴、密云、怀柔等地才划归京城,很长一段时间,她母亲都认为自己是河北人,不是京城人。
还是在五十年代,母亲被村里推荐到京城务工,她师父觉得他不错,就把她介绍给了侄子,也就是初迎她爸。
在初迎眼里,平谷是什么地方,跟其它地方县城差不多,至于农村,盛产桃子,几十年后的发展水平甚至比不上外地农村。
家里来了很多人,大姐初春一家三口,大舅陈周江、二舅陈周海都来了,在热热闹闹地商量三舅回乡探亲的事儿。
姜铁梅还是有优点的,每次初迎回娘家,都让她带点糕点边角料,她妈陈秀镯也会让她带回婆家一些东西,初迎正好把糕点分给大家吃。
三舅陈周钊是港城富商,他回乡探亲可是陈家光耀门楣的大事儿,在接待上,别说陈家,就是整个乡镇政府领导都会亲自接待。
陈周钊四十年代才十三四岁,在京城一家布庄当伙计,布庄大少爷不务正业,干放印子钱的营生,结果跟另外两伙放印子钱的起冲突,大少爷直接卷了铺盖卷,带着家人、陈周钊跟另外一个伙计跑去港城。
柿子拣软的捏,另外两伙放印子钱的不去找布庄,频频找平谷陈家麻烦,陈家当时穷得叮当响,哪肯为这个不肖子孙擦屁股。
布庄老板妥善摆平另外两伙放印子钱的人后联络大儿子让他回来,大少爷不肯,再后来他们就回不来了。
陈周钊开始跟着大少爷做布匹生意,后来自己独立出来做制衣厂,逐渐发迹。
上一次回来探亲是七九年,陈周钊给家乡投资修了两条路,建了两个厂,一个砖瓦厂,一个长毛兔厂,十里八乡都把他当做传奇人物,提起他,当地无人不知,简直是平谷的骄傲。
年龄愈大,陈周钊思乡之情愈切,知道内地允许个体经营,他想回乡扶植几个侄子发家致富,不过回来前突发奇想,他想知道他这些年来一直思念的亲人是看中他的钱还是跟他一样思念至亲。
', ' ')('他就想出一个主意,装穷人看看亲人的反应!看他们还会不会热情地向他敞开怀抱,会不会关照他,拉扯他。
给大家分完糕点,方戬跟大姐夫说话,初迎就跟大姐一块儿带着俩小孩在角落里听俩舅舅说得天花乱坠。
“咱乡里已经安排锣鼓队,镇长、乡长都会到路口迎接,还有孩子给鲜花,等把三弟接到,有舞龙、踩高跷表演,还有接风宴。”
“咱家的房子我特意重新粉刷,腾出一间空房,摆了新家具,不知道三弟会不会在家里住,还是住到镇长给安排的宾馆。”
初迎憋着笑,他们想象中是陈周钊衣锦还乡,可实际上陈周钊会一副落魄模样,他会说他不是什么大老板,只是纺织厂的锅炉工,上次回乡是打肿脸充胖子,把毕生积蓄都在这一次探亲中花光,还捅下了窟窿,这几年都在还债。
谁知道三舅为啥会突发奇想想要测试人心,这样的场面想想都觉得尴尬。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些亲戚不过是想从三舅那里捞点钱捞点好处,让三舅给家族光宗耀祖,让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他们在港城有个阔绰的有钱亲戚。
等他们知道三舅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后各个翻了脸,他们觉得他二流子本性不改,一定是在港城不务正业,他们不想留下他,没人愿意给他养老,他们纷纷撵他回港。
上辈子唯一知道他落魄还对三舅好,想办法拉扯他,帮他挣钱的人只有自己。
唯一感动三舅,被认为测试出有赤子之心的只有自己。
三舅只想给她一个人一大笔钱。
突然觉得善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初春关注初迎发型,夸妹妹新铰的短发好看,初春又问:“三舅回来那天是周六,你能调班吧。”
初迎当然要凑热闹,要跟上辈子一样在人群中热烈欢迎三舅,然后兴致勃勃地再看一遍尴尬大场面,她说:“我跟人提前换班就行。”
姐妹俩在角落里说话,大舅点她的名:“初春、初迎,到时候你们都得去迎接你三舅。”
初迎点头:“大舅,我们当然回去,我请假去。”
第13章 第 13 章
◎付翠芳应该是中邪了,她最近几天连连说胡话◎
陈秀镯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跟闺女单独说话,她说起刚才初迎在胡同里遇到那个姑娘,说:“丁香还没结婚呢,她是小学老师,正是该结婚年纪,给她提媒的也多,她这个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就想找个跟方戬条件差不多的,你说跟方戬工作差不多的模样不如他周正,模样周正的吧她又嫌人工作不好,总之非要跟你对象比,就耗到现在了。”
初迎非常得意,她以前没觉得,重生后觉得方戬条件特好,还不是扒拉到她碗里了。
心中窃喜,不过说的却是:“妈,方戬有那么好么?”
陈秀镯拍了她一巴掌:“咋不好了,找到这样女婿你就偷着乐吧。”
初迎家一共有四姐妹,大姐初春,二姐初夏,初迎是老三,也是春天生日,就叫初迎,四妹刚好是冬天出生,就叫初冬。
看初冬正给春燕扎小辫,陈秀镯努努嘴说:“你看她,这么大了一点正形都没有,想一出是一出,连考两年没考上,还想要参加明年的高考,你劝劝她,别追着白隽清后头跑了,找个身体健康的男人嫁了不行么!”
初迎知道两人兜兜转转还是结婚了,白隽清大学毕业后留校工作,在运动中受到伤害双腿残疾,初冬一生执念就是给他治腿,到最后腿也没治好,两人就那样不咸不淡地过了一辈子。
初迎说:“白隽清本来是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现在走不了路谁看了不心疼,初冬有责任。”
陈秀镯叹了口气说:“那时候初冬才十几岁,她糊里糊涂的知道什么,再说又不是她一个人干的,她年纪小又不是头头,就跟着一块瞎胡闹,要真论责任怎么也不该追究到她头上。”
初迎说:“初冬就比我小一岁,我怎么没去当红小兵呢,她怎么就去了。再说她自己乐意追着白隽清,是白隽清不乐意,我怎么劝得住。”
陈秀镯又深深叹了口气,话题又回到三舅回乡探亲这件事上来。
——
初迎回到家就问方戬,为啥那个老师条件挺好的,他没相中她?
方戬很诧异:“相亲难道是见一个相中一个?”
初迎跟他解释:“那老师长得周正,工作不错,中专毕业,比我学历高,比我有文化,我没看出她哪儿不好。”
比较工作的话,在当时人们眼里,老师并不比公交司机高端,但初迎在学历上有绝对劣势。
方戬仍旧诧异:“跟她条件差不多的女的多的是,我都应该看上?”
初迎觉得他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干脆问:“那你怎么就看上我了?”
方戬专注地看向她,伸出食指推她鼻尖说:“你最近想得可真多。”
他认真想了想说:“在我们相亲之前,我坐过你开的车,我对
', ' ')('你印象不错。”
初迎略感惊喜,说:“那还真巧,我可不知道咱俩见过,你对我什么印象?”
方戬说:“那天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但公交车上还是很挤,这时上来一个农民,可能是河北来的,也可能是远郊区县来的,她用扁担挑了两筐香椿,占了很大地方。”
初迎说:“我记得这个人。”
方戬说:“那你应该记得当时就有个自以为是的大妈指责她不该在公交车上把过道都给堵了,还携带散发臭味的东西,农民回了两句嘴,大妈就开始骂她说乡巴佬,土包子也到京城来,说那农民身上也一股臭味。
农民是个看起来不到二十的姑娘,就开始哭,说她是为了给母亲筹钱治病,到京城来卖香椿。
“我当时被挤到车尾,很生气就想挤过去找那个大妈理论,这时你开口了,你说每个打了票的人都有资格乘坐公交车,任何人无权指手画脚。你还对那姑娘说帮她卖香椿,两筐香椿很快能卖完。”
“是的,我是这样说的。”初迎说。
“那个姑娘见司机帮她,哭得更厉害了。周围人都给你鼓掌,也开始谴责那个大妈,大妈本来很嚣张,见被众人攻击就跟鹌鹑似的不吭声了。我很好奇你到底会不会帮她卖香椿,怎么帮?我特意跟你们公司的人打听,听说你帮姑娘联系了工厂,把香椿卖给了食堂。”
初迎说:“是的,我开上两圈就可以去公交总站上厕所,我把她带到公交车总站,在总站给无线电厂我认识的食堂采购员打电话,我知道他们厂职工吃了一冬天的萝卜、土豆、白菜,春天来了刚好要改善伙食,就买下了两筐香椿,之后还让那姑娘送了几次。”
方戬说:“我当时就觉得你人不错,觉得你自信、仗义、热心肠,后来我们就在相亲的时候遇到。”
初迎笑逐颜开,说:“原来开公交车也可以收获爱情。”
她觉得这份工作真不错,她又可以了。
看初迎因为笑容明亮起来的脸庞,方戬坐到她旁边,握住她的手说:“什么爱不爱的,不过就是双方觉得差不多,就搭伙过日子,迎迎,不知道你最近为什么考虑这么多,但你要对我们的夫妻关系有信心。”
感觉着他干燥的手心传来的温度,初迎觉得很安心,点点头:“嗯,我就凑合着不再胡思乱想吧。”
——
再说姜红卫一家最近忙着找房,在京城各个胡同转了一圈,才发现住房形势原来这么严峻。
很多人家都跟他们家一样三代人住一间房,有两间三间房的住的人也多,根本没有人家愿意腾出房来卖。
别说手握两百块钱,就是八百块钱,都买不到一间房。
两百块钱卖扬善胡同一间房,那是做慈善。
倒是有住在南三环的想跟他们家换房,两间换他们家一间,可地理位置能一样吗,她这儿是正经胡同,那儿是贫民窟,那户人家摆明了想占她家便宜。
甄玉香连连叹气:“手里有几百块钱的人家多的是,房子要真那么好买,哪还有一大家子挤一间房的。”
而且雪上加霜的是,付翠芳应该是中邪了,她最近几天连连说胡话。
“大姑家那一间房就是我们的,他们把房卖给我们了,别看他们现在过得人模狗样,房子大,工作都不错,可以后穷,我们才是大款,我们会有好多套房子。”付翠芳说着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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