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飞明白他的顾忌, 一来他年纪大了,单独办所中医药大学,时间、精力都不允许。
二来懿洋几个无人学医或是对医学有兴趣。
医药不像别的,事关人命,交给别人打理,他不放心,也怕给重孙辈遭祸。
秧宝见苏宏胜久久不言,疑惑地看向颜东铮:很难回答吗?想建就建,不想建就不建呗,有什么好纠结的?
颜东铮莞尔,小东西就会给人出难题,中医药,华国几千来的传承,因为十年运动,差点断绝,苏宏胜不想建校,让它在世界面前重新大放异彩吗?
想、太想了!
就因为想,又有所顾忌,才会如此犹豫不决。
夹起块黄花鱼放在秧宝面前的碟子里,颜东铮笑道:“快吃。吃完,带你和慧慧去湖边放花灯。”
秧宝双眼一亮,瞬间忘了心中的困惑,把手里剩下一点的荷叶饼送进嘴里,嚼嚼咽下,拿起筷子夹起黄花鱼咬了口,好鲜:“宋姨,这个好好吃哦,不看外形,我还以为吃的是螃蟹呢。”
“就是怕你晚上贪吃螃蟹,才找方子做的。多吃点!”
“诶,谢谢宋姨!”
朱慧慧看着被人百般宠爱维护而不自知的秧宝,满桌的饭菜瞬间不香了,心中一时也说不清是何滋味。
元珍在跟宋梅香询问“假蟹”的做法,没注意到她的神情。石医生坐在她对面,抬头瞅见,轻叹一声,摇摇头,人跟人本就不同,有人出生在罗马,有人拼博一辈子连最基本的温饱都难解决。与其羡慕嫉妒恨,把自己陷在负面的情绪里走不出来,不如学着去欣赏对方的长处,借用其身边的资源,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吃完饭,苏宏胜和程飞回房起草遗书,布朗先生和杰森谈建校的细节,何同志跟外交部部长打电话汇报情况。
颜东铮带着秧宝、朱慧慧提上满满一竹篮巴掌大的莲花灯、仙桃灯、彩船灯去水边,方坚、柏邢在家无事,双双跟上。
几人刚一出院,便瞅见了从巷子那头匆匆走来的刘志伟。
“东铮——”
“刘同志。”颜东铮站定,把竹篮递给柏邢,让他和方坚带秧宝和朱慧慧去放灯。
“刘伯伯。”秧宝张嘴打了声招呼,拉着朱慧慧的手,跟他错身而过,快步追上方坚、柏邢,朝小巷外走去。
刘志伟应了声,回首打量眼柏邢方坚:“外交部的人?”
颜东铮神色淡淡地“嗯”了声:“什么时候到的?”
“下午。刚在酒店陪若蕊吃过饭。”
颜东铮伸手做了个请,带他进院:“来接周同志回京休养?”
“嗯。老待在这儿麻烦你们也不是事。”
“什么时候走?”
“明天的火车。我来见见布朗先生,跟他赔个罪。”
颜东铮脚步一顿,站在院内的青石板路上,花灯从高高的桂树上垂下,暖暖的光被风一吹,落在他脸上一片斑驳,“布朗先生的厌食症刚刚有所好转,我看你这罪也别赔了。让他想起那天的事,又是一番折腾,别到头来,大家谁也落不着好!”
刘志伟捏捏指尖,半晌,仓促地笑了声:“你这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若蕊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呢?”
话一出口,刘志伟便后悔了,怎么带着怨气呢,不管怎么说,周若蕊流产跟人家没关系,有没有这些事,她要出国,都不会留下肚子里的孩子。
抚了抚额,刘志伟忙又道:“抱歉!我刚才喝了点酒,有点口不择言了!那天倒底发生了什么?我听若蕊说,当天中午,她闻着宋姐炖的鱼汤,一个没忍住吐了。说来,宋姐也是不会办事,她是女人,能不知道女人怀孕了,不能闻鱼腥味……”
颜东铮面色一冷:“宋姐是我家请来的工人,不是她周若蕊的私人保姆,做什么还要请示她不成?这里是江南水乡,你告诉我,不吃鱼不吃虾,还能吃什么?我看这小半月,宋姐的鸡汤鱼汤全都喂狗了!”
“颜东铮你怎么骂人呢?”刘志伟瞪视着颜东铮,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紧握的双拳好像下一刻就要出击。
“我说错了吗?一天一只鸡,一条鱼、一斤虾,宋姐就是喂狗也该喂熟了,你听听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明知道大海哥那方面受了伤,两口子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他倒好,麻绳专挑细的捏。
“你——”刘志伟攥着拳气势冲冲地朝颜东铮逼近了几步。
保镖见此忙过来,往两人中间一站,极具压迫感地淡淡扫眼刘志伟,请示道:“颜同志,丢出去吗?”
这话一出,犹如一盆水浇在刘志伟头上,让他瞬间恢复了冷静:“东铮,我……”
“看在干爸的面上,今天我就当你没来,你走吧。”
刘志伟微微松了口气,随之是深深的失落感爬上心头。
目送人踏出院门,颜东铮微微抿了抿唇,转身准备进屋给苏老和苏正初各去个电话,目光扫过厨房门口,看宋梅香撩起围裙在抹眼泪,不由缓了语气:“听到了?他那人就是在地方上被人捧久了,高高在上惯了,对着比他略低的人,心无成算,说话不过脑,你跟他计较,纯是浪费时间。”
宋梅香吸了吸鼻子,嘟囔道:“我就是可惜这几天送出去的饭菜。”
颜东铮失笑:“这儿的鱼虾便宜,算下来也没几个钱。就是让你辛苦一场,反而没落着个‘好’字!”
宋梅香撇嘴:“谁稀罕他们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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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听颜东铮把这些日子跟刘志伟两口子相处的事一说,都不敢相信刘志伟这么没脑子:“他原来为人处事,不这样啊?”
不等颜东铮回答,一旁的苏母已经叫开了:“我看他一直就是这么没脑子,只是先前周雪不办人事,咱们对他心存愧疚,看他都带了歉意,他身上的那些缺点就被忽略了,优点被咱给他放大、美化了,才觉得这人哪哪都好!”
颜东铮勾勾唇,想笑。
仔细想想,苏老也觉得老伴的话有几分道理,轻叹一声,对颜东铮道:“就这样吧。日后别再看在我的面上,应他什么事了。”
颜东铮“嗯”了声,笑道:“你和干妈近来还好吗?这儿的鱼虾、石榴不错,我改天让人给你们捎回去些。”
“花那个钱干啥,我们供应里的鱼、肉都吃不完。”
这话就假了,他这个级别的供应虽说不少,可现在市场上鱼、肉还是稀缺物质,后勤购买的物质有限,又能分给他们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