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她蓬乱的发头,歪扭的发线,何如月冷不丁就心酸了。这孩子早上都没好好梳头啊。
是没有妈妈了吧。
“姐姐姓何,是你爸爸厂里的同事,你爸爸没空来接你,叫我接你回家。”
陈小蝶没说话,居然伸手就拽住了何如月的衣角。
何如月一惊,这衣角,早上陈小蝶的爸爸也是这样一把拽住,何其相似的场景。
二人走了两分钟,走到河边,何如月见四周的小孩都走散了,这才对陈小蝶道:“你家里有点事,爸爸妈妈不能接你回家,先去姐姐家吃个饭,然后姐姐送你去叔叔家。”
这段话是何如月反复思量了很久,才决定出口的。她不确定陈小蝶对家里的变故知道多少,她得考虑到一个八岁小女孩的心理承受力。
谁知,陈小蝶望着她好久,只说了两个字:“不去。”
何如月愣了:“你不饿吗?还是……你要去叔叔家吃晚饭?我怕这个点,你叔叔和婶婶还没到家。”
“不去叔叔家。”
陈小蝶口齿异常清晰,态度异常坚决,出乎何如月的意料。
或许孩子还是想回自己家?何如月不敢说太多,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先带陈小蝶回自己家吃晚饭。
…
何如月家住在孙家弄,离吴柴厂大概两里多路,倒也不远。
孙家弄解放前曾经是一户孙姓人家的宅园,后来政策有变,孙家弄就没有了孙家的子孙,弄堂里的七八十户屋子分给了市区的几个工厂作为职工宿舍,几经变迁,住的人口已经颇为繁杂。不过吴柴厂职工还是占了四分之一,算是重头。
何家在弄堂宅里头,是一间两层的小楼,木结构、木楼梯,除了太过陈旧,其余一切都是何如月喜欢的模样。
前些日子,何如月住在省城宁州的外婆生病了,她妈妈刘剑虹思母心切,决定去省城照顾一阵。这何舒桓何总工,怕老婆一个人应付不来,居然二话不说,跟着一起去了宁州。
就这么把快要参加工作的女儿,一个人抛家里了。
到了家,何如月将食堂打的饭菜分碗盛好。天气太热了,饭菜居然一点没凉,还热乎乎的,倒省了她再热。
陈小蝶十分乖巧,何如月盛饭菜的功夫,她已经瞅准了筷筒和纱橱,踮着脚取了筷子,又开橱门拿了调羹。顺手还把两张小板凳摆好了。
穿堂风微微的,这种老式的木结构屋子,倒很荫凉。二人坐在小方桌前,一人一边吃饭。
何如月打算再试探试探陈小蝶:“小蝶,吃过饭我送你去叔叔家?”
没想到这回陈小蝶却没有断然拒绝。
陈小蝶扒了一口饭,突然就哭了:“我是不是没有爸爸妈妈了?”
何如月一惊:“说什么呢,你爸爸妈妈有事出门了,最近不在家,你就去叔叔家住一阵。”
“姐姐你骗人……呜呜……我爸爸早上送我去学校,他说……他说……”
送她去学校?陈新生隔夜杀了老婆,早上居然还有心送孩子去学校?
怪不得他上班之后一个小时才来工会投案,他是送孩子上学去了!
何如月急问:“你爸说什么?”
陈小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泪眼婆娑地望着何如月:“爸爸说,如果下课他没来接我,他和妈妈就出远门了,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
“是啊,他们出远门了,你一个人怎么生活啊?所以要让叔叔和婶婶照顾你啊?”
陈小蝶拼命地摇头,哭道:“不是的。没有的。妈妈都不能走路了,她不会出远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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