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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世界上为什么要有军训这种无聊的程序存在,程武麟这样想道。
比如现在,虽已是午后四点,斜后方那轮烈日依旧肆虐着它的炙热,完全没有放弃对广场上年轻人们的无情摧残。配着身上绿油油的军训服,程武麟觉得自己像是根晒蔫的芹菜,怕是等上一会儿就会软趴趴地栽倒在地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图书馆大楼的影子爬上台阶,渐渐覆住这群脱水的学生们。
只是程武麟这会儿并不怎么开心。
偷瞄了一眼脚边那根明暗分明的线,他现在只想给自己双腿锯断五厘米,也就不至于站在排头成为队伍中唯一还没享受到荫蔽恩泽的人。
或者说,唯二。
望着前排男生被汗迹映到闪闪发亮的脖子,他暗叹了口气。
好在还有这位仁兄陪他一起受罪,虽然他宁愿这位自己一个人晒着就好。
这样的煎熬又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程武麟觉得自己几乎变成了方便面里的蔬菜包,他才终于下定决心反抗自己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报告!”
“……”
在没有得到任何反馈的情况下,他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嘴唇,提高音量喊道:“报告!”
这一次依旧没有人回答他。
教官不会站着睡着了吧?
带着满腔疑惑,他微微侧身看向被前排男生挡住的教官。后者双手背后,目视前方,威严……却充耳不闻。
哎不是,站个破军姿连请假都不许吗?
程武麟有点火了。这一次他直接走出队列:“报告教官!我站不住了!”对于这位严厉的教官来说,这个动作几乎相当于挑衅了。毕竟几小时前,他才刚因为甩了甩站僵的腿就被对方呵斥过。
只是这次不等教官回应,他就先自己发现了异常。在他搞出如此大动静的情况下,他身边的同学竟然也都无动于衷。一个个挺胸立正,就像……
被定住了一样。
察觉这一情况的程武麟有点被吓到。再次确认教官还是没有对他做出反应后,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前排,却发现衣服摩擦的沙沙声和胶鞋在地面上划动的声音异常响亮。
并不是因为他的动静太大,而是因为其他声音都消失了。也许是被晒到浑身不舒服,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一点,吵闹的蝉鸣,远处的马路尘嚣,一干二净。
所以说,不止是同学和教官,是他周边的一切都被定住了。
那为什么我自己能动呢?
程武麟看向自己的双手。活动了一下指关节,他确定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异样。于是他的脑海中只留下了一个念头。
这是我做到的!
内心带着一丝丝膨胀,他踱步到前排那位仁兄面前。这个男生个子和他差不多高,留着一头细碎利落的短发,长相颇显英气,唯独眉眼过于锋利,以至于整个人的气质稍显阴郁。
当然,现在的对方就只是一具雕塑而已。
程武麟伸出两根手指,指腹轻轻按在对方那双眸子之上。
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发生眨眼反射,那是生物本能对眼睛的保护。但他的指尖毫无阻碍地戳到了那男生的瞳孔,足以证明他的猜想是对的。
他把这个世界都给定住了。
不过,眼球摸起来的触感原来是这样的吗……
刚刚那一指,程武麟还发现对方的质感并没有像身体一样变得僵硬。脸是软的,嘴唇是软的,头发也是硬的。
如果是某些小黄文的套路,他这时候就应该上下其手了。毕竟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gay,拥有静止时间的能力简直是完美的作案手段。
但是现在,程武麟就只想趁机揍这男生一顿。
妈的!军训第一天就害老子出丑,老子可一直记着呢好吧!要放平时法律不让我打你,现在老子成了超能力者还不许揍你一顿吗?
于是这第一巴掌,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扇在了那个男生的脸上。
啪!
伴随着一生脆响,男生脸上迅速红起了一道掌印。
不过,哪怕下了如此重手,对方甚至连头都没侧一下,依旧是那个立着板正军姿,昂首挺胸的不动雕塑。
挺好看的。程武麟勾起嘴角,仔细欣赏着自己的佳作。
这么好看的脸,只有一边红起来怎么行?
就在他扬起左手,准备为那男生盖上第二巴掌的时候,他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你在干什么?”
虽然是一句很平静的问话,但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这声质问听着简直就像炸雷一般刺耳。
程武麟被吓破了胆,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却被那只手紧紧拉住。目光扫去,正好撞上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脸被打得一边发红的男生紧扣他的手腕,第二次开口道:“我在问你话,你在干什么?”
“我……”程武麟张口结舌,刚建立起来的膨胀欲望顿是像是被扎了的气球泄了气,“我是…
', ' ')('…”
男生竖起眸子瞄了周边一眼:“这是你做到的?”
“我……啊?我什么?”程武麟的语言系统似乎已经碎成了玻璃渣。
“应该不是你。”没等他回答,男生自己呢喃道,目光移开,唯独掐住程武麟的手没有放松,“不是你,那是谁呢……”
程武麟这时候找回了自己的思维,却都是在胡思乱想。
完蛋了!
为什么这男的也能动?
他是不是全都看见了?自己戳他的眼睛,摸他的脸,揉他的头发还打了他一巴掌?
他能看见,是不是教官也能看见?其他同学也能看见?
新生还没入学就被退学会是什么样一种弥天笑话?
老爸老妈该怎么看我?
最没有痛苦的自杀方式是什么?
只是不容他继续想下去,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维。
轰隆!
程武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和那男生都已经蹲在地上了。
煤气罐爆炸?
程武麟的第一反应就只有这个,但当他小心翼翼看向巨响发生的地方,心脏就被一股强烈的恐惧给攫住了。
———
时间回到午后四点。
正在站军姿的王陆离就只想躺回床上好好睡一觉,毕竟这一天对他来说太过荒唐了。
从清早起床开始,他这一天过得就非常的不顺。不仅仅包括他新买的玻璃口杯被室友打落在地碎成渣,还包括在齐步走时,他一不小心把后排那位兄弟垫在鞋垫里的卫生巾给踩了出来——以至于对方大发雷霆这件事。
本想着中午能够好好休息一下,辅导员一通电话让还没来得及吃饭的他干了一中午的苦力活。挤出最后30分钟时间去食堂叫了碗拉面,搬重物搬到脱力的手让他直接将手机砸进了面汤里……
顾不上查看手机的安危,他飞快嗦了面条再去宿舍换掉被汤泼透的鞋袜。紧赶慢赶回来参加下午的军训却也还是迟到了,于是他又被迫带着一肚子还未消化的面食做了五十个俯卧撑。
等到顺利归队之时,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已经在身体后面飘着了。
大脑放空地挺过下午的军训,就在他掰着手指数时间期盼解脱那一刻到来的时候,脸颊上传来的疼痛却让他瞬间清醒起来。
谁啊?
重新聚焦眼神,他看到了自己面前的人。本以为是那位过于严厉的教官对自己灵魂出窍状态的惩罚,没想到眼前出现的人却是队伍里站在自己后面的那个男生。
打我干嘛?我不是道歉了吗?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紧接着,他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寻常之处。
这个男生为什么能走到自己面前,打了自己一巴掌?
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打了人还邪恶地笑着的男生,他意识到对方的恶行并没有被阻止。
是教官默许的?
不,教官不会是这种人。
甚至连同学都没有任何反应?
是怎么回事……
不等他再细想,面前的男生扬起了手,看着似乎是有再次施暴的可能性,这他就不能忍了。
于是他接住了对方打来的巴掌:“你在干什么?”
男生果不其然被他吓到了,他怀疑对方应该是认为他不能动才会下手的。没错,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已经掌握了周边的情况。
所有人都不能动了,除了自己和这小子。
是对方做的吗?
“我在问你话,你在干什么?”他加大了手里的力气。
那小子依旧没有回答他,似乎是已经被吓破了胆。
也是,毕竟一个懦弱的施暴者是只敢对付比自己弱小的人的。当对方有了反抗的能力,他就会变成一只纸老虎。
内心充满了对着男生的鄙视,他直接排除了对方的嫌疑。
也就是说,是别的人。
以王陆离的性子,他绝对不会认为自己会是什么超能力者,也不认为自己能对付什么超能力者。所以,在那声巨响传来的时候,一直保持着警惕的他第一时间拉着那男生蹲了下来。
没死?看来始作俑者的袭击对象不是我们。
几秒钟后,他仰起头,看向面色惊恐的男生。对方的目光穿过他的的肩膀,直勾勾地望向他的身后,瞳孔像是见到怪物一般不住颤抖着。
受到这样的目光驱使,他也情不自禁地转过身,看到了让他无比震惊的一幕。
在他身后,学校图书馆大楼变得像是一只被快递暴力分拣过的包裹。大楼向着他们这面如同被陨石砸过一般深深凹陷下去,龟裂的痕迹沿着大楼表面迅速蔓延。细碎的玻璃碎屑像是抖落的鳞片般噼里啪啦砸向地面,扬起一阵铺天盖的的呛人粉尘。
烟尘散去,在那陨石坑的最中心,一个衣着华丽古装红袍的女人卡在残砖碎瓦之间。如果不是那女人伸手
', ' ')('捂住嘴巴,王陆离真想象不到她竟然还能活着。
与此同时,在广场对面的军训方阵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没死嘛?”
这句话与其是在确认,语气更像是在嘲讽。果不其然,女人缓缓开口道:“这等程度的攻击对奴家来说还好……只是奴家没想到,在这等荒郊野岭,竟然也会有一个天奉高手存在。”
荒郊野岭?天奉?
王陆离还在疯狂吸收着这其中的信息,军训方阵那边传来男人的冷笑声:“呵呵。”伴随着这声冷笑,一连串月白色的狂岚光华扭曲了稀薄的空气,刹时对着女人的方向飞射过去。
就在王陆离以为这女人会就此香消玉殒之时,他看到那女人的身影瞬间脱出图书馆大楼表面。几道光华从她脚下掠过,在一声声巨响中猛砸在破损的大楼之上。本已残破不已的大楼不堪重负,顿是像是被定向爆破一般轰然坍塌。
“父王说的说的没错,下界的杂种果真没有任何礼貌教养可言。”
逃出生天的女人悬停在空中说道。在王陆离的眼中,她就像是一朵浮在水面的火红牡丹般渺小,却依旧不断传来着致命的压迫感。
“怎么……”
“嘘!”
身旁的男生刚说了两个字就被他捂住了嘴。因为他相信,在这个女人以及那个还未显露身份的男人面前,他们两人大概就和路边的蚂蚁一般不值一提,是可以被轻易碾死的存在。
“杂种?原来你们上界也会骂人啊。”远处又传来男人的声音,“正好这几天我疲于锻炼,就让这位高贵的上界小姐陪我尽兴一下,可好?”
对面的军训方队中浮起一个身影。哪怕隔着一段距离,王陆离也能认出对方身上穿着的是教官的服装。只是,对方手里的那把青蓝色的斧头可和他这一身衣服一点都不相匹配。
作为新生学生会的一员,王陆离知道对面方阵教官的名字。好像是叫吴什么……
“你是月桂?”
“正是。”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轻狂的意味,“看来我的斧头还是很好认的嘛。敢问小姐芳名呀?”
“这些都不重要,”空中的女人清冷说道,“等奴家提着你的人头回去,你们荆丛园自会知道奴家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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