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开动,车厢的小电视里播着各个站点的故事,卫载看得专心。
“卫载,看外面。”
卫载闻言侧头,现代的钢铁丛林映入眼帘,林立的高楼像是一座又一座的通天塔,好似在叩问苍天,又好似在用自身的存在讲述对天道的不屑。
许见悠的声音响在心底:“卫载,欢迎来到这个全新的熠阳。”
周皇城遗址博物院占地广大,但与卫载记忆中的皇城已没有半点相似了,主体建筑更为现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恢宏。
“哇,这比我想的要大好多。”许见悠感叹。
卫载嗤笑一声,这才多大点。她们沿着主路往里走,进门的广场保留了部分砖石路面、河道、小拱桥,残破缺损却顽强地留到了千年之后。
“你能看出来这是哪里吗?”许见悠问卫载。
“这能看出什么,宫里的每条路都是差不多的样子。”
“也对,我们往里去。”
进了正厅,迎面就是一片废墟,甚至都不能叫废墟,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黄土,保存得最好的是土层断面间的层层砖石和偌大的石柱础。柱础是柱子的底座,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这个展览厅大约只保留了宫殿地基的一小部分,可即便如此,那基石的间距、大小都能让人衍生出无尽的联想。那些石柱础极大,其上若有立柱,或要几人才能环抱。这么大的柱子,这么宽阔的间距,撑起的该是多么宏大的建筑。
许见悠站在这片黄土面前,只觉历史的磅礴震撼扑面而来,叫她说不上话,明明眼前有的只是一层基石,她却仿佛能看见宏伟的建筑群拔地而起,由一根柱子延伸到一块地台生长到一座宫殿再到立起整座皇城。
她久久地站立在那里,千年前的风席卷着漫长时光里沉淀的一切涌到了她的面前,击中了她的心脏。
“这是紫宸殿。”卫载幽幽的声音响在心底,唤回了许见悠的心神,她看向卫载。
卫载也同她一样久久地站在这处废墟面前。
她回过神,问道:“你怎么知道?”
“看柱础的大小。紫宸殿是整个皇城最大的宫殿,以前……以前是每月朔望开大朝会的地方,大到能把所有在京的官员装进去。”
卫载闭上眼,紫宸殿犹在眼前,睁开眼,只余败井颓垣。
她穿过千载光阴而来,千百年的时光让一切都变了,天地都好似换了颜色,可在卫载眼中不论是歌舞升平的徽陵公园,还是朝气蓬勃的熠阳大学,又或是方才路途之中所见的林立高楼,那绚烂的灯影那璀璨的光辉,都只让她感到犹在梦中。她看了现代的奇妙却半点不见惊异,不过是因为她只当是一场南柯仙境。她是一个魂,她踩不到地面,她没有实感。
但当她站到紫宸殿的遗址之上,她感到她落在了实地上,有根系自她脚底延伸出来,与一千年前的土地、气息、生机牵连到了一起。
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确确实实是一千年以后了,她的家、她的国、她的故友、她坚守的一切,都已化为了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