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揭开了真实目的!
玉察后退一步,撞上栏杆,差点跌落下去。
李夫人趁她重心不稳,伸手一探,就要取下她的帷帽。
没想到玉察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正好借了这股力,一侧身,拉得李夫人纵身向前倒去。
“砰”地一声,水花四溅,李夫人竟然落水了!
两名公子哥见状,指着玉察,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正要动手打她,又见李夫人在水中不停扑腾,大喊救命。
于是,两人慌张地一跃入湖,费了半天劲儿,好不容易,将李夫人拉扯上来。
四下水淋淋,衣衫松垮,鬓乱钗松,哪里还有贵人的气度?
出了此等大丑,李夫人再也不见温润宽和的模样,头顶的枯枝树叶配合她扭曲的五官,好似恶鬼。
“混账!我是朝廷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她恶狠狠地一手指向玉察。
“给我扒了她的面纱!”
两名公子哥,早就摩拳擦掌,见到这样不知好歹的尤物,牙根痒痒,早就想趁机两手上下占尽便宜,再捆起来践踏一番。
玉察顿时面色苍白,转头想跑,他们一把攥住她的袖袍,挣扎间,一个错身。
俏丽的少女跌倒在地。
她气息不平,慌张地拢严实了帷帽,仅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眸。
眼前……踩过来一只玄黑靴履。
视线缓缓上移,从白袍下摆,到腰际悬着的红色罗缨玉佩,再到纹鱼圆领口……贵气逼人。
最后是那张总是在噩梦中出现的脸。
小亭六角的七星璎珞下,游澜京微微扬起下颔,笔直、深刻,雪白袍子减轻了三分戾气,显得明净十分,如拥朗月入怀。
他清冽的眸子,微微一瞥地上的玉察,又不动声色地收回。
公主啊……游澜京心下微微叹息。
他有些心虚,不敢看她。
玉察……好像瘦了,一会儿他非得亲自量量,他只愿在榻上看见姑娘楚楚可怜的面庞,并不希望在此刻看见。
一念及此,心中又生出怒气,这怒气思来想去,他明知是发自己的火,可这火气太盛,波及开来,得拿一个人来开开刀。
游澜京不紧不慢地开口:“一品诰命夫人,你很威风啊。”
“把他们抓起来。”
“谁敢!”李夫人指着众人,一声怒喝,“你奉的什么旨来抓我。”
游澜京淡淡笑了,他一笑起来,带了三分放纵不羁的少年意气,随着眸子越来越寒,这一笑如昙花而逝。
李夫人狠劲毕现,勾起一抹笑。
“黄口小儿。”
在她眼里,游澜京仿佛在认真无比地说一个笑话。
游澜京走在她身侧,轻轻落下。
“一品诰命夫人,最迟不过今夜,你就会比平民都不如。”
李夫人不为所动。
可是下一秒,游澜京的话,令她寒毛直竖。
“陛下说,最近很缺钱。”他轻轻一笑。
李夫人向来强硬的神情,瞬间面如死灰。
他无心再与她浪费口舌,一抬手,装甲齐全的士兵将李夫人架起。
李夫人将要去的地方,是羁押贵人的小兰寺,也是赫赫威名的刑狱。
“先斩后奏,滥用兵权,游澜京,看看今夜你我谁死谁活!”
李夫人一路发出愤怒无比的嘶喊。
玉察被这悚人听闻的喊叫,震得久久无法从原地挪开步子。
先前惊险万分,差一点就被李夫人摘下帷帽,这已经令她心身疲惫,如今,骤然见到了这尊煞神,他身上裹挟了沉重的刀腥气,更令她胆战心惊。
两人,算算日子,已经有半个月没见面了。
他今日……为何会来呢?
满庭,跪了一地酒气熏天的小厮,此刻酒醒了大半,见着大人,想起之前的胡作非为,一个个不住地磕头,吓得魂不附体,腿抖如筛糠。
谁也料想不到,首辅大人会这时候来啊……
他瞧着连灯笼也不点的长廊,空荡荡凉飕飕的小屋,杂草丛生的花圃,冒不出半点儿烟火味的厨房,再有……就是他看也不敢看一眼的姑娘。
方才,悄悄瞥了一眼,她……好像真是瘦了。
可想而知,这半个月,她一定被轻慢得不轻。
不过,这群狗仗人势的东西,向来看自己的脸色下菜碟。
归根结底,他竟是生自己的气。
“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首辅静静问。
若按他从前的铁腕手段,少不了把这些作践主子的人,吊起来关进地牢,先抽个皮开肉绽,弄得半身残疾,再赶出去。
如今,他有了一丝顾忌。
他知道,自己,已经很惹她不高兴了,又何必把事情弄得这样血腥,更加深她心里的残暴印象?
曾经无法无天任性妄为的游澜京,顶撞父亲,跟满朝文武对着干,激怒世家集团,桀骜不驯至极,这天底下,谁都管不了他。
不知不觉,已被这一丝柔软束缚。
他心甘情愿。
于是,他朝崔管事吩咐。
“打一顿,叫他们滚出去,重招一批手脚伶俐,细心的,告诉他们,姑娘裙子上沾一点儿泥,腰身瘦了半两,自己去领板子。”
崔管事诧异地抬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命令,首辅大人中邪了?竟然不搞那些残酷的刑罚了?
第29章.让微臣伺候你吧“对了,……
“对了,陈氏呢?”
游澜京虽然一向不管府中事务,不代表他目盲心盲,对于底下人的把戏,他洞若观火。
“把那个爱嚼舌根的女人叫来。”
他知道陈妈收取贿赂,苛责下人,为非作歹,手上沾了不少鲜血,念及她也算跟着自己从小到大的老人,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天,他不能再容她。
陈妈被拖拽上来,她泪水涟涟,此时,倒是一副敦厚老实的老太太模样,她挽住了首辅的裤腿,一脸委屈求全。
“冤枉啊,冤枉啊!”
“老婆子在游府多年,一直克勤克俭,老实本分……”
“还请大人顾念我照顾您多年的情谊,就留我这一把老骨头在府里吧。”
她无儿无女,若是被赶回乡下,携着那么一批令人眼热的体己,一定会被那群秃鹫一样的亲戚,啃得骨头渣不剩!
留在游府颐养天年,是她最舒服的出路。
她一把抹去泪水,满面皱纹的老人,颤巍巍地跪在地上,那双眼眸,泛着辛酸的泪光。
在场诸人,没有一人替她求情,瞧着她可怜的模样,只心生感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谁没被她欺辱过?她不把下人当人,人人惧她怕她。
她说照顾首辅,可是这些年,她凭借个中权力,中饱私囊,不知赚了多少田地宅子!
首辅的名声败坏,至少有一半是她的功劳,
陈妈直起脖子,哭道:“我不信首辅大人是个心如铁石的,大人,您仔细想想,这十几年的尽心尽力,难道还比不过一个贱人吗!”
崔管事真不知道,这婆子竟然能无所畏惧地骂出这声贱人,辱骂公主,铁板钉钉的死罪。
“取了她的舌头。”
怎么会这样?陈妈脸色大变,嘴唇颤抖,嗫嚅着想求饶。
崔管事心下明白,首辅大人仁至义尽了,取她一条舌头,也好过她不知死活地得罪人,性命都不保。
陈妈很快被拖下去,再也听不见呜咽。这下,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彻底弄明白了,游府真正做主的人是谁。
而谁,又能做游澜京的主。
玉察只觉得从身下的青石板,渗透出一股寒意,从大腿缓缓蔓延到心底。
崔管事赶忙将玉察从地上搀扶起。
“姑娘快起来,地上湿气重。”
只见首辅手背在后头,如竹如松,仰头望着天上一轮勾月。
崔管事心下叹息,明明见了朝思暮想的人,他竟然能装出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谁这半个月来总是对着书出神,看着看着就莫名其妙地叹气,又是谁,坐了马车故意绕远儿经过白马津,停留片刻,不住地张望,想看一眼那个娇小的人影。
还是谁,刚刚在来的路上,用那副怅然若失的语气问:“她心里有没有我。”
他明明那么想她,也不愿低一低头吗?
也是,盛气凌人的首辅,生来没有低头的说法,面对这个小小女子,或许是例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