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只要简丛风欢喜就好,他开心,她也就开心。
守了三清门一生的师傅,为了替她偿债,为了拉她出心魔,变卖了三清门留下来的那些老物件。
这些老物件,放在那些店里,那拍卖会上,被称为古董,美轮美奂、价值连城。
而它们放在三清门里,却是三清门一代又一代先辈们的一生。
她度过了心魔劫,灵识却也被污了大半,灵力也几近枯竭。
而师傅……
他早年奔波,也打过仗,也杀过洋人,也逃过荒,也下过乡,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人世间该吃的苦他也都吃遍了,该做的事情,他也都做了,该享用的甜,他觉着自己也没落下。
只是身体到底撑不住,诸多暗伤。
他经常念叨,已经只剩下一把老骨头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散了……
当时的宗眠青也没别的愿望,就想着多拍一些片子,多搞一点钱,让这个老头子过得舒舒服服的。
谁晓得,她没能孝敬师傅,反倒是师傅拖着一身伤痛为她四处奔走。
等他撑着这油尽灯枯的身体安顿好她这个不肖徒弟,不出三个月,人就走了。
老头子临死前死死抓着她的手,跟她说那两亿的债都还清了,要她好好生活,去拍她想拍的电影,过她想过的人生。
若是还喜欢那个人,也不要怕。
魔障不过一时魔障,能污人心一时,却不能污人心一世,若是真心真情,总有一天,定能勘破这重重迷障,到时候听从本心便是。
若是那个时候那人还是不喜欢她,也不要难过,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求不得本是人生之常态,喜欢就放在心里便好了。
他跟她说,哪怕做不成最漂亮、最出名的女明星,也要做最开心、最潇洒的那个。
他还跟她说,他这辈子,做得最值得的事情,就是收了她这么个徒弟。
他的乖乖心头肉,三清门的大宝贝。
宗眠青强忍着没哭,笑着答应得好好的,只有她心里知道,她这辈子或许都做不了什么女明星了,也不再会是任何人的大宝贝。
她只能是三清门里那个六根不净、道心不稳的守门人。
本来,在这人世间遇到一个同门,对她这样整颗心都枯竭了的人来说,真是一件让人极高兴的事情。
哪怕他们以往有什么误会,也没有什么说不开的。
她可以把这些三清门里的旁支徒孙们带去见一见师傅,跟他讲一讲三清门也不算彻底没落,也不是只有她这么个没用的人,也有出落得极好的,道法虽然学偏了些,却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如今看来,又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抬眸笑看时言平,只是那眼眸里并无半点笑意,“先不论我做了什么,其实我也好奇,你们又做了什么,竟觉得担当得起三清门中清理门户这四个大字?”
“是继承了传承,中兴了门派,还是曾以身殉道,匡扶万民于水火?”
她叹息,“这自然是没有的。”
真正做了这些的人,此时早就被埋在地下,成了一具枯骨。
“那你们是真觉得自己已破除万障,一生超脱,再无执迷?”
“是真问心无愧,心中无情?”
宗眠青声音淡到了极点,没有了一丝情绪,只剩下深深的疲惫,“若真是如此,我等你们来。”
坐在一旁一直很沉默的乔初晏此刻忽然转过身来,他越过宗眠青的身体,拉上了她那边的车门,随后才重新坐正,声音平淡,“小朱,开车。”
小朱回神,“好勒!”
他立刻启动了车子,这个地方,他反正是一秒都不想多待了!
只有宗眠青还没反应过来,声音还带着些许的低沉和疲倦,“这就走了?”
乔初晏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然呢?话不是都已经说清楚了?”
宗眠青抿了抿嘴角。
话是说清楚了,可是心里头还是不舒服。
此时车子平缓地开出去,远离了时言平,车厢内重新又安静了。
宗眠青看着窗外,却颇有些沉默。
乔初晏就在一旁看着她的侧脸,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正好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那座礼堂,还有礼堂前站着的那一行人。
人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不见,宗眠青却久久没有回神。
乔初晏率先转开了视线,看自己的那扇窗户,看了一会儿,又下意识地扭过来看宗眠青,却发现宗眠青还在瞧那座礼堂。
他倒是想看看宗眠青还能看多久。
直到车子拐过了弯,她还没有回过头,好像能透过那一片片的建筑群看到那里站着的人似的。
乔初晏在心里头默默数着秒,大约过了整整五分钟的时间。
他才稍稍平缓下了心头汹涌的愤怒和不甘,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能用正常的口吻说话了,“别的事情就算了……”
只是一开口,他的声音还是显得有些过分沉闷了。
“嗯?”宗眠青回神,却没听懂乔初晏说了什么,“什么?”
乔初晏看她终于收回了一点注意力,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些些,“我说,别的事情就算了,祝雪滢的事情,你都说了不管,就还是别插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