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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天子(重生) 第40节(1 / 1)

“我死,她活。”裴稹不假思索,仿佛在回答“吃了没”这样的寒暄之语。

王莼默然,裴稹说这话的口气,与他平日里定下国家大事、策略计谋的时候并无半分不同,甚至连尾音都没有,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如果是这样,他或许知道了,裴稹到底是哪里吸引了皎皎。若他真能践实今日所言,那么将皎皎交托于他手,也未尝不可。

混乱过后,沙耶思终是暴毙身亡,他那“忠心耿耿”的军师,立刻冲到中军帐中,取来了军符帅印,把一线峡军屯的将士聚集起来,宣布临时接管军中一切大事,如有违令,立斩不赦。搜刮沙耶思个人财产倒也不着急,他首先要做的,是将“李信”等人处死,以慰沙耶思将军在天之灵。

“来人,将这群贼人坑杀当地,不留一个活口!”军师雄赳赳气昂昂,一声令下,仍处于愤怒中的将士们立刻围了上来。

这时,那冷静平淡的腔调又冒了出来,所有人心中都打了个哆嗦,这人有完没完,一句话“说死”了将军,现在又要说什么?!

“真是可惜,你们竟然没有一丝求知的欲望,如此大的军功摆在面前,竟然生生错过。”

“李信,你休想挑拨离间!妖言惑众!”

“我有吗?实话实说而已。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知道沙耶思隐瞒多年的秘密,又为何来到这里,坐在沙坑里同一群蠢货聊天?”

那军师一朝遂志,心中正洋洋得意,但对暴虐无道的沙耶思,他心中多少还残存了几分畏惧,于是强撑着喝斥王莼:“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带我去见妥木特,保管你平步青云,正式接替沙耶思,成为此地的头领,若不然,以你军士出身,战功平平,又没有人脉,妥木特凭什么等你为掌管一方军屯的大将,更何况,沙耶思的死,总要有个交待,不是吗?”

那军师纠结再三,日中之时,终于决定,亲自押解王莼等人,前去拜见妥木特。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有点恐怖?嗷,越写越觉得我应该标注男主视角,本来是另辟蹊径的重生角度,结果变成四不像了,下一部一定改善。

第73章风萧萧兮

“听说你们气死沙耶思,就是为了见我?”妥木特坐在高位之上,他胡人面孔,瞳仁泛着幽幽绿光,身形臃肿,略有些肥胖,一点都不像掌政一方的王爷。

王莼双手缚于身后,立在堂下,神态自若,回道:“沙耶思心中有愧,为偿还孽债而死,并非外力所致,至于我等,求见王爷,不过是蝼蚁求生,实在不愿祗辱于小人之手,骈死陋帐之间。”

那军师羞恼不已,站出来指着王莼:“你——”

“既然你如此有骨气,那本王就破例让你陈明冤情,说吧,你到底为何而来?”妥木特商贾出身,虽则如今身居高位,但身上的圆滑精明尚未褪去,对着王莼倒有几分温和。此人能成功,绝非泛泛之辈凭借际遇就能做到,而是本身就拥有灵敏的嗅觉和准确的直觉,知道如何做对自己最有利。沙耶思的死,疑点重重,他也想看看,王莼如何自圆其说。

“王爷,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同你做一桩大买卖。”

“西江府想同本王做买卖的多了,不缺你们李家一个,为何不光明正大地来找我,反而使出阴谋诡计,令本王折损一员大将?”

“因为要和王爷做的这桩生意,有了沙耶思便做不成了。”王莼笑了两声,“更何况,沙耶思之死,不过是我送给王爷的小小见面礼,难道沙耶思为祸一方,横征暴敛之事,王爷不知吗?李信知道,王爷或许有着其他考量,暂时放过沙耶思,但要安定民心,沙耶思必须要死,还要死得其‘所’,才能大快人心。”

“你承认了,是故意谋害沙耶思将军的!”

“非也,在下只是奉家父之命行商,顺便给沙耶思带了个信,军师也知道,普通商队路过一线峡,九死一生,家父告诉我这件往事,只不过为了在危机时刻,保住我的性命。”

“你父亲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知道沙耶思的旧事?”

“其实,这件事是在下的乳母告诉家父的,她是沙耶思发妻的小妹,当年才不过十岁,目睹了一切事情经过,发誓为阿姊报仇,于是偷偷离开了桃花坳,来到西江府,伺机寻仇,只不过生计所迫,又见沙耶思权势极大,才暂时歇了心思。”

“沙耶思是怎么死的?”

“自然是天生的毛病。沙耶思的发妻里正一家,原是大夫,两家结缘,也是因为沙耶思打猎时受了重伤,他的毛病原是娘胎里带来的,若好生休养还能长命百岁,但他早年戎马,晚年又纵情声色,就算不是这件事的刺激,也活不过两年。”

妥木特打了个哈欠,许是觉得这寻仇的戏码毫无新意,道:“既然他过不了两年就死了,你又何必多事呢?”

王莼反问道:“王爷也知道沙耶思命不久矣,所以才不加惩处?”

“哈哈哈……”妥木特一阵大笑,忽然又变了脸色,拍案而起,喝斥道:“小子咄咄逼人,这就是你想找本王合作的态度?”

“请王爷息怒,李信不过是实话实说,沙耶思作恶多端,留他在军中,对王爷的声誉弊大于利。人已经死了,万事皆休,想必王爷也不想多生事端了吧?”

妥木特忽而大笑起来,对着王莼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西江府李家,有点意思。”

这事其实很简单,两方心照不宣,沙耶思的死对妥木特来说是一个解脱,但他不能说,不能做,只能让“李信”去说。

“王爷可知,李家是做什么生意的?”王莼笑了笑,卖了个关子,不过这事随便拉一个西江府的人,他们都能说出来,李家靠卖马起家,自妥木特逐渐接管西江府以后,钳制了买卖马匹的渠道,李家便依靠积累下来的财富,另起炉灶,倒卖起了羊毛和丝绸。但相较于贩马的暴利,丝绸又算得了什么呢?更何况妥木特一心发展夏虞自己的丝织业,大端的丝绸品质虽高,却只能私下买卖,叫不起价,也卖不出去,李家便着急了,这才同意与裴稹合作,希望事成之后能够接手两国丝绸交易。

王莼此行,便是奉裴稹之命,促成妥木特与李家的协议,一步步赢取妥木特的信任,暗中打破妥木特与夏虞朝廷的平衡,挑起事端,控制住西江府的经济命脉。

至于沙耶思之死,不过是一块敲门砖,亦是将妥木特的目光吸引到裴稹事先安排好的圈套中的导火线。为了今日这一面,裴稹已经推演过无数次,暗中安排了两年之久,不说万无一失,基于前世的记忆与经验,他有九成的把握让妥木特中计。

以王莼的口才,加上裴稹严密的布局,两人详谈一天后,妥木特已经完全信任了王莼,将他奉为座上宾,以“小友”相称。

“此间事了,我也该回去了,”裴稹笑着拍了拍王莼的肩膀,“你继续潜伏此处,再接再励。”

王莼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完全不想理会他,道:“你口口声声说让我负责两国交涉,原来是骗我来这里当细作,那妥木特也不是个好应付的,万一事败——”

裴稹抬手止住他的埋怨:“来都来了,若不试试,岂不是对不住沙耶思在天之灵?放心吧,你的演技浑然天成,路我也都为你铺好了,只要按部就班,引妥木特入彀,是很容易的事。”

“我在这里的事,不要告诉皎皎。”王莼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眼底有几分忧虑。

裴稹笑笑:“莼兄怕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若是顾惜自己的性命,我何必跟着你这个根基不稳、在朝中几乎没有什么支持的太子?只是生而为世家子,身上的枷锁太多,想做的事也不能去做,慢慢的,便也成了毫无主见、左右逢迎的庸臣。你也看见了,如今的朝堂,死水一般,无人敢直言极谏,而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更无人看见,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如果个人的牺牲,能够唤醒世人,我又有何畏惧?”

“算了吧,我答应过她的,会带你平安回京。别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你想做义士,我未必让你做。”

“话说回来,你可别趁着我不在欺负皎皎,我可答应过她,要为她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夫婿,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裴稹,原先不过是马马虎虎,勉强入得了眼,如今成了太子,将来必定六宫佳丽,不说皎皎,就是我也容忍不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断了你这单相思。”

裴稹睨他一眼,手中酒盏一挥,香醇的酒液便全都洒在了王莼脸上,他正一脸茫然,只听见裴稹冷冷地反诘:“单相思?醒醒吧你,明年今日,怕是你喝喜酒的日子。”

“裴稹!”王莼气急败坏,追着裴稹便喊打喊杀,风度全无。

第二日,裴稹的身份由手下易容顶替,他带着王莼的书信潜伏出关,回到沭阳,司徒骏一路相随。

在殇阳关谷口,司徒骏见裴稹勒马回首,遥遥一拜,略有萧瑟决然之意,不过片刻,便恢复如常,拍了拍胸前放着的书信,继续赶路。

等王萱收到这封信的时候,琅琊山的群巅已经缀上雪色,女儿家出游的脚步也被阻挠,只能困在家中,无所事事。郑氏见她们无聊,便把三个女孩儿都叫到自己房中,教授她们金石赏鉴,也算是个消磨时光的好法子。

“旁人家的祖母都教女孩儿绣花打算盘,咱们家这一个格外不同,叫我们看着她的收藏流口水,阿姊,你说是不是呀?”

王荔趴在案上,单手撑着脸蛋,也没个规矩,只是屋中点着火盆,软榻上也铺满了暖和的皮毛,便是王萱,也忍不住松懈了仪容,歪在一旁,享受着这难得的闲适光阴。

“得了,得了,祖母的好宝贝都快被你搜刮光了,你还想做甚?”王苹小酌了一口米酒,冬日天寒,骨子里便冷,她最爱饮酒,一杯温热的酒水下了肚,说话也变得轻快起来。

王荔沾沾自喜道:“才没有呢,那都是我同祖母打赌赢来的,谁叫我学得最快呢?哎呀呀,总有一样你们俩比不过我啦!”

“那是阿姊让着你!”

“哟,有人醋了——”

“谁同你这个小气鬼醋?前日那个和田玉麒麟,我还没看够,你就不能再拿出来给我看看嘛?”

“不要!祖母给了我,便是我的了,偏不给你看!”两人吵着吵着,一个月前的旧账都快翻出来了。

郑氏摆了摆手,嗔道:“不教了不教了,民间有句俗语说得对——‘教会徒弟,饿死师父’,阿荔才学了一两个月,便搜刮走了我一半的藏品,等冬天过去,怕是连嫁妆都攒齐了,老身懒惰,还未替她挑好夫家,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倒好说,写一份天下英杰的花名册,咱们阿荔既会赏鉴,又极擅赌,叫她一个个来赌,赢了哪个便是哪个。”王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句话便叫满屋子的人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一周没有更新,实在是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继续走这条坎坷的写手路,珍惜每一个与你们在文字间相逢的机会,我会记得这一切。

第74章报我河山

众人正笑着,卷碧从外头进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花,从怀里拿出来一封信,递给王萱,道:“沭阳来的,应该是大郎君的。”

王萱接过去,郑氏关切地说:“听闻阿莼在沭阳帮太子做事,两国交战之地格外凶险,阿莼身边又没有人照顾他,下次回信,叫他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忙坏了身子。”

“皎皎知道了,阿兄不是小孩子,他也知道的。”

“阿姊,你快拆开看看莼兄都写了什么。”

王萱摸了摸信封,王莼给她写信,从来不会超过一页纸,里面应该还有裴稹的信,便笑着说:“边关苦寒,除了与我诉苦,还能写什么?”

王荔撇撇嘴,道:“我还以为莼兄会写些从军轶事给我们看呢,沭阳,沭阳,那多远啊,我还从未出过琅琊呢!”

她一脸向往,倒让王萱心思微动,觉得王莼此行定然不简单,恐怕也十分凶险,不由担心起来。

王苹看出她的不安,握住她的手,安慰道:“虽然沭阳风声紧些,但有太子坐镇,不会出什么岔子的,阿姊放心吧。”

郑氏也道:“如今世道不安定,当年我走遍七郡,目之所及,无不是百姓流离,兵荒遍野,壮丽山河落入敌手,阿莼能在沭阳守城抗敌,堪当小辈楷模。皎皎,你们姊妹若有时间,合做一件寒衣寄给阿莼,也当是为抗击夏虞敌军尽一份绵力了。”

三姊妹自然道“是”。

“对了,”郑氏本欲休息,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前日我收到京里来的消息,听闻安阳公主冲撞了新晋的淑妃,被陛下贬出京了,具体为了何事却不知。皎皎在京中住得久,安阳公主从前深受帝宠,陛下却为了淑妃贬谪了她,依你看,安阳公主重回京都的可能性有多大?”

新晋的淑妃便是司月儿,传闻她与皇后娘娘来往甚密,德妃与皇后对峙多年,安阳公主也没少冲撞皇后,此次竟然被陛下贬谪出京,她犯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只是宫闱秘事,外人很难探知详情,只能通过蛛丝马迹推测一二。

朝堂中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安阳公主的贬黜,背后的权谋争斗刀光剑影,不见鲜血,却足以伤害到远在琅琊的王氏诸人,因此她们也格外关心朝堂的动向,郑氏常将京里传来的消息告诉三姊妹,让她们学会分析局势,以防日后无知,犯了什么禁忌。

德妃自清河崔氏失势后,便收敛了许多,连带着安阳公主都沉着了不少。听阿稚说,今年以来,安阳公主便很少去宫学上课了,常常在宫外混迹,交往的也不再是从前的世家贵女,而是一些浪荡子弟。虽然行迹放骸,但在朝中也没闹出什么风言风语,文惠帝一度恢复了往日对她的宠爱,赐下不少珍宝。有几次阿稚遇上她,因着旧日恩怨,出言与她争论了几句,她竟然也不似往常,与阿稚争个你死我活,动辄上手打架,而是冷笑一声,扬长而去,让元稚十分不适应。

而司月儿,这个神秘的女人,自她出现,朝中与王家便遭逢了一次大难,王萱不得不远走琅琊,不能侍奉祖父与父亲左右,对她自然没什么好印象,但也不得不承认,司月儿是一个懂得借势的女人。

她在宫外毫无根基,却能在宫中游刃有余,连连晋升,凭借的不是自身的能力,还能是什么?

王萱沉吟片刻,道:“淑妃我也只见过一次,当日在正清殿上,遥遥一望,便觉得她风情万种,观她言行,亦钦佩她的话术之高超,轻易便将所有人的情绪调动了起来,这样的人,最适合在深宫之中生活,她能得到如今的地位,皎皎丝毫不觉得奇怪。令我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

“太子生母已经入宫,尊为贵妃,听说这一位出身裴氏,曾与皇后娘娘有过龃龉,但一整年来,还未听说过蓬莱殿的那一位与皇后娘娘有过什么交锋,宫中反倒一片和谐,淑妃得利,当中曲折,值得寻味。”

王苹也说:“还有,德妃再怎么说也是深受帝宠十几年的宫中老人,陛下对她颇有几分怜惜,但京都传来的消息却说,淑妃专宠,皇后那边,原是失宠多年,如今帝后更加陌路,但凡皇后出现的场合,陛下都不会去,每逢初一十五,都是在贵妃宫中度过,坊间盛传,陛下有意废后。”

她们在此讨论宫中事,不是闲得无聊,而是前朝后宫有所牵连,而她们身为世家女眷,分析京都传来的消息都是常事,将来总有用得上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许多新晋官员都希望能够娶到一位高门出身的夫人,不光是身份高贵,就连见识,也是那些小家碧玉比不上的,对他们的仕途更有助力。

“太子已经立了,我看贵妃为后,不是空穴来风。再说了,太子与阿姊关系甚笃,有贵妃在宫中,将来阿姊也不用担心再被陛下逼着入宫了!”王荔见过裴稹,对他的印象不错,相较于素不相识的皇后,她自然站在裴稹的母亲这边。

“阿荔,不要胡说。”王萱淡淡地制止了王荔,却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其实当年皇后娘娘数次替我说话,虽然亦是为了她自己的地位巩固,但她对我也算有恩。帝后相识于微时,互相扶持才能得来如今权位,若陛下因娘娘年华不再,做错了事而将她狠心抛弃,我等女子心中,难道不应该有几分警戒吗?同为女子,只觉得将终生荣辱系于男子之身,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听闻此事,只觉得男子凉薄。”

郑氏笑了笑,指着王萱对王苹与王荔说:“看来我也要预备好皎皎的嫁妆了,她春心已动,都开始想着终生荣辱系于何人之手了,看来好事将近啊!”

两女都笑了起来,向王萱作揖打趣:“女先生,您的教诲小女谨记于心,将来就是嫁人了,也会好好守着自己的心,绝不叫那些臭男人左右我们的荣辱,如何?”

“啐,都来取笑我,我不过是有感而发,连祖母都笑话皎皎,皎皎真是冤枉。”王萱难得露出委屈的神情,瘪着嘴对郑氏撒娇,余下的人难得见她撒娇,又是一阵调侃,都说她“小女儿情态展露无遗,定是芳心动了。”

郑氏与三人又说了会话,觉得有些乏了,便让她们各自回房,不必侍奉左右了。王萱告了辞,匆匆回了出岫园,拆了王莼的信来看。

不过是些日常琐事,王萱却看得津津有味,许久不见王莼,她心中甚是想念,王莼从军,她也提心吊胆,失眠了许多天。从前兄妹二人嬉笑打闹的场景于字里行间浮现,徒惹得人怅然若失。

裴稹的信附在信封里,却比王莼的还要厚,洋洋洒洒数千字,写了许多军中趣事,王萱这才知道,原来阿兄在那边极受欢迎,每回出门的时候,都得要三五壮汉环绕在侧,替他挡下飞来的瓜果,沭阳不比京都,新鲜蔬果稀少,姑娘们变着法的换花样,每次都有新收获。大家都说,要是馋吃的了,就把玉郎押上街游一圈,回来的时候保准瓜果满囊。

还有,沭阳风沙大,人们大多皮肤粗糙暗黄,只有玉郎一个不惧风沙,晒了许多天,还是芝兰玉树一般,大家都疑心他私底下做了什么,才能维持白皙的肤色,纷纷跑到他房中搜查,这才知道,他竟然偷偷喝了珍珠粉,还有一堆外敷内服的东西,据军医说,都有使人肤色白皙的功效。

王萱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阿兄还有这种不为人知的一面,从前只觉得他喜欢逗弄自己,揶揄阿稚,炫耀自己如何受京都女子欢迎,如今才知道他对女子避如蛇蝎,出门被人追着表白令他苦恼不已,恨不得同她一样,戴上幂离出门。还有,虽然他表面上不重外貌,却在私底下偷偷地养护头发与皮肤,如此生动鲜活,是她从未见过的阿兄。

信的末尾,裴稹话锋一转,将沭阳的局势告诉了王萱,王莼在妥木特那里当细作的事,也没有瞒着她。

王萱看着那短短两行字,只觉有如千钧巨石,落在了胸口,王莼为国分忧,她自然能理解,但想起昔日冠盖满京华的玉郎,如今却改头换面,潜藏敌军之中,那些戏笑玩闹的文字底下,都掩藏着危机与杀意。

她知道,王莼不愿她担忧,才不言一字,但兄妹连心,就算他不说,王萱也早有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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