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番外二落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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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太宰的轻佻和幽默似乎已经成为了这个人的标志,甚至能够被称作清新爽朗。

但是不管怎么样,那究竟是他伪装的面具,面具戴久了不至于反感,但有时也难免疲惫。

他像个不相干的旅客一样,旁观着众生之相。

但是自从和青鹤一起生活,那些阴翳似乎也渐渐从他的人生中褪去,他渐渐可以看到太阳透过云彩的光,欣赏彩虹横跨湿漉漉的雨后天空,也能感慨窗台石缝里野草的生命力。

津岛青鹤是太宰治生平罕见的温柔之人。

人类的爱意里总是难免掺杂各种欲望索求,但是津岛青鹤给人的爱意就仅仅只是爱意,若有回馈自然感激,若被忽视,也不会怨怼。

他偶尔会觉得这样的日子不怎么真实。

像是从没尝过甜味的孩子不懂得怎样握紧手里的糖果。

幸福走的时候和来时一样没有征兆。

在启明星被套飞云遮蔽时,津岛青鹤年轻的生命悄寂地消逝在太宰治的怀里。

冬日彼此依偎的被褥温暖,他就在人生末端那迷蒙柔软的梦境中离开了。

到了差不多天亮时分,被褥里的余温再也无法掩盖尸体的冰凉,太宰治才被惊醒。

黎明前是黑暗的,人的视觉什么也看不清。

但是某种直觉在不停地提醒曾经刀尖舔血的mafia干部,有什么他万万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在暗淡的深蓝色天光里,他急切又安静地抚摸着怀里孩子小小的脸庞,少年光滑细腻的脸颊带着冬季深夜的寒凉,这砭骨的冷意一路沿着指尖的血管向上,麻痹了太宰的的心脏。

他的动作僵在了那里,像是年久失修的球关节木偶。

过了很久,那没有缠上绷带的手指才抽搐般地动弹了一下,缓缓地按上津岛青鹤纤细的脖颈动脉。

但是这一次,没有像小溪一样的血流在那薄如宣纸的肌肤下歌唱了。

温柔的灵魂已经离开,在他怀里的只有饱经世故磋磨的单薄身体,青鹤阖眼沉睡的模样像白玉天使,可惜他再也不会睁开眼,对太宰露出一个沾露雏菊一样的笑容。

冬季好冷啊。

太宰治空茫地在黑暗中睁大眼睛,下意识箍紧胸前冰凉的柔软。

两人的公寓死寂得只听得见男人狼狈的喘息,像是一头受了伤的野兽,潦草地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

他的嗓子干涸,心脏抽痛,脑子里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又像是不敢回望,记忆的碎片带来刻骨的伤痕,他如同害怕受伤的孩子,无助地蜷缩在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

太阳快要出来了。

可是他永远留在了这个冬天的黑夜里。

(二)沉湎者不语

信雅和普通孩子不一样。

如同之前青鹤君在自白里所说,太宰信雅是太宰治的翻版,虽然还达不到百分之百cos,但是还原度高到会令人不适。

有对天才的双亲对于聪明小孩来说是种不堪重负的甜蜜烦恼。

津岛青鹤是个温柔体贴到悲哀的人,并不怎么给人带来压迫感。

他美丽的容颜和病弱的身体,使得这个和信雅相差不大的年轻“爸爸”有着令人怜惜的气质,如同折翼的天使,又或是雨中的白蔷薇,是一切易逝美好的代名词。

每当青鹤站在种了玫瑰的阳台上,被阳光沐浴,都像是一副宗教寓意深刻的隽永油画。

信雅很爱他。

大家都说男孩子亲近母亲,女孩子亲近父亲,这是性别上的天然互补。太宰信雅的生命中,女性角色相当稀缺,相对来说,在日本这个对女性相当苛刻的社会里,就连武装侦探社这种不那么看重学历和性别的地方,唯一的核心女性成员与谢野晶子身上的男性荷尔蒙都十分浓郁。

至于太宰治,老实说比起父亲这么温情的角色,他更多充当了老师的作用,当然,太宰治的教学,以芥川龙之介为例,总归是和温柔无缘的。

不仅太宰治会对一个和自己高度相似的存在心生排异,信雅也对这个多智近妖却不干人事的父亲没啥好感,顶多敷衍地在青鹤面前维持表面和平。

在这种情况下,太宰信雅与生俱来的对娇弱纯洁女性的怜惜与保护欲,不免无意识地转嫁到了名义上的兄长津岛青鹤身上。

当然,他并没有丝毫要贬低青鹤的意思,即使后来瞳孔地震地得知青鹤能够像女孩子一样怀孕,并且还是他的“母亲”。

只不过在横滨这个剽悍的大环境里,因为身体缘故常年呆在家里,和文书为伍的津岛青鹤是净土般的存在,信雅可以不必戴任何迁就金鱼的面具,也不必掩饰自己性格的缺陷和情绪的黑泥,他无论做什么,都能够从青鹤这里得到包容和谅解。

信雅深切地爱着青鹤。

这不是男人对恋人的爱,也不是弟弟对兄长的爱,更不仅仅是孩子对父母的爱。他对青鹤充满了怜惜,同时也充满了尊重和崇拜,因为青鹤能够触及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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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信雅在他身边获得的是难以言喻的安宁和自由。

宰科生物都过于早熟,集两个聪明人之所长的信雅更是其中翘楚。

或许近亲繁殖和体外孕育的原因,太宰信雅对津岛青鹤的情感浓郁地近乎扭曲。

爱无法作假,他看青鹤的眼神几乎不加掩饰,曾一度引来冷眼旁观的太宰的警告。

“你和我不一样。”

太宰眯起眼睛,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像是早有远见的狼王在打量不自量力的年轻竞争者,又像是过来人对步后尘者的怜悯和提醒。

“如果小鹤知道你对他的想法,他会极度痛苦的,我当初好不容易让他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你可不要,把我的努力毁了呀。”

“小鬼。”

信雅在这一刻几乎是恨太宰治的。

无疑,太宰在他生命里的存在感很高,人设也时髦,即使不再自杀搭讪,他那令人恐惧的洞察力也足以成为自诩高人一等的中二小孩的噩梦。

或许若干年后,太宰信雅能够超越他的父亲,成为更加恐怖的心操师,但是此时此刻,充当权威的太宰治,是他无法逾越的大山。

他不喜欢熟人长辈在他面前提起太宰,因为信雅永远是大名鼎鼎的父亲的附属品。

“太宰治的儿子”这个称呼,像是否定了他自己的存在价值——信雅极其重视存在价值,和寻求死亡的父亲不同,他不畏惧寂寞,却不能忍受自己庸碌无为,泯然众人。

太宰治身上没落华族落魄的斜阳味道,那得过且过的生活态度,都是同信雅的价值观格格不入的,叫他反感鄙夷。

他更喜欢中原中也那样的人,即使是挑衅,也像是另一种形式的表达喜欢——宰科生物总是十分别扭的。

可惜太宰治之所以是太宰治,就是因为他几乎是不可能被超越的。

毕竟他从来就是不世出的天才,织田作的死打碎了他最后的天真和傲慢,从此圆滑的伪装如同无隙的坚硬盔甲,岂能被信雅轻易打碎?

更何况,他无法反驳太宰治。

乍一看都是具备血亲关系的爱慕者,甚至太宰治还曾叫青鹤一度痛不欲生,但是津岛青鹤终归爱的是太宰治,而不是太宰信雅。

信雅在他心里会是被永远愧怍以待,从不会长大、需要关怀爱护的孩子,却不可能是相濡以沫、抵死缠绵的爱人。

太宰信雅无法扭转时空和命运的魔法,也就无法让忠贞的青鹤爱上他。

这也是太宰治能够气定神闲稳坐钓鱼台的根本原因了。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被太宰治的嘴毒气得仰倒,他反而冷静了下来,“就算你现在是赢家,但是我比你年轻那么多,总有一天你会死,陪伴他的终究还是我。”

现在得到有什么用呢?

要一直得到才可以。

更何况太宰治追求死亡的心并没有真正消失,他不再自杀更像是为了青鹤所做的某种妥协。

谁知道这种妥协能维持多久呢?

信雅满怀恶意地想。

若有一日太宰治真的自杀成功,不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太宰治愣了愣,随即他露出一个像是嘲讽又像是怜悯的笑。

太宰信雅为这种成分复杂如同调色盘的笑而感到不适,为那笑里的了然,像是看见一个怎么也挣扎不出手心的提线木偶。

“你说的很有道理,”男人维持着微笑道,“那你要真的留住他才好。”

“我也会,感激你的。”

太宰信雅想到了开头,却没能料到这样的结尾。

青鹤的死太过轻飘飘了,他能够接受父亲慢慢病重,缠绵病榻不治死去,却不能接受昨日晚餐还在给他分蛋糕的人,今早就变得冰凉冰凉人事不知。

这太荒唐了,也太儿戏了。

可惜世事往往如此无常,即使他再怎么发疯,再怎么不能接受,到底结局还是这样。

那份薄薄的尸检报告他从头到尾,翻来覆去地看了无数遍,罗列出的陈年旧伤和慢性疾病像是菜单一样整齐地罗列着,叫信雅知道,这个年轻早逝的人生前受了多少的苦,又像是一个飘渺虚弱的安抚,告诉他,青鹤虽然因为病痛而死,可他终于不用在人世间受折磨,脱体的灵魂去了没有痛苦,没有灾厄的天国。

像青鹤这样善良的好人,死后是会去天国的。

他抱着青鹤给他织的羊绒围巾,绵软无力的布料像是信雅被酸楚浸泡的心,终于簌簌落下眼泪。

(三)窥探命运者多舛

太宰治被信雅迁怒了,因为作为青鹤名义上的父亲,实际的爱人,得到了青鹤全心全意爱意的人,他并没有在葬礼上落下一滴眼泪。

即便是早对他凉薄心性有所了解的信雅,也不免感到无比心冷。

要知道,那可不是随便搭讪的露水情缘啊。

津岛青鹤和太宰治同床共枕六七年,如此性情温柔百依百顺的病弱小美人,加上父子的血缘关系,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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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是还没过自我中心年龄的太宰信雅,他也想不出不去深爱青鹤的理由。

虽说人死如灯灭,信雅也不赞成为了死者忽视正常生活,但是人刚刚离开就说不在意就不在意了,难道不是太过分了吗?

原本就微末的父子情感,在信雅偏执的误会和太宰治的刻意不解释中迅速消逝。

但从不了解真相的外人看来,太宰家的父子关系似乎诡异地好了一点,不懂事的大人和叛逆的小孩间没有了拌嘴和争吵,彼此像是相敬如宾。

“你不去和那个小鬼解释一下吗?”江户川乱步无趣地在转椅上转圈,作为经常被青鹤手作甜品投喂的猫咪,他这几天心情十分低落,“这样对小孩子的身心健康不好吧?毕竟也是小鹤的孩子。”

“没有关系,这也是对他好。”太宰治的表情看不出伤心,只有他自己和对面的江户川乱步知道,短短几天时间,太宰治就消瘦了许多,“信雅还是太嫩了。早点面对真实世界的风吹雨打更好。”

江户川乱步皱起眉头,罕见地露出不赞同的担忧神情:“青鹤不会高兴你这样做的。”

“凡是得到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失去,乱步先生,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太宰治轻笑,眉眼透露出一丝遮掩不住的疲惫,“青鹤也知道,但是他比我勇敢的多。”

江户川乱步瞪着他:“既然知道,你就打起精神来啊笨蛋太宰!呜哇,真是气死乱步大人了,难道你要不负责任地把信雅那小鬼丢下吗?”

那样的话,未免也太混蛋了!乱步大人绝不会再理会这个负心汉!

“不,我只是在想,”太宰治闭上眼,“明明医院开的证明说,如果小心保养,小鹤还能再活十多年,到底为什么,他会这么早离开?”

离开得,他没有一点准备。

太宰治并不是完人啊,他的心也是柔软的血肉,他也会疼痛。

青鹤死了,他怎么可能不难过?

再也没有人能够如青鹤那样爱他了,他的生命从此空缺了一块,再也填不满。

横滨冬季的风那么冷,空洞洞地从心口的裂隙吹过,砭骨的刺痛冰凉。

只是他善于掩藏,用猫科动物丰厚华美的皮毛遮掩住鲜血淋漓的伤口,以疼痛来支持麻木的生命苟延残喘罢了。

只有两个人的武侦办公室安静了好一会。

“偶尔,只是偶尔,”太宰治轻声说,“我会觉得青鹤不应该在此时死去,他还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等待我找到他,带他回家。”

太宰治不会忘记,在横滨萧瑟的寒冬里,他从破旧的安全屋里,找到了奶猫崽崽一样的小青鹤。

那是一生沦陷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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