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羚正犹豫着该不该过去打个招呼,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慌忙抬手捂住了脖颈上的吻痕,一如进了拍卖行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商品上面有妨碍叫上好价钱的瑕疵。
他匆忙找了一个洗手间把自己关了进去,照着镜子仔细观察自己脖颈上的痕迹到底明不明显。深红的吻痕淫靡,而且用衬衫领口遮不住。
梁如琢视力颇佳,远在走廊尽头就看见了小嫂子的身影——精致的瓷娃娃今天被换上了整洁干练的西装马甲,手里捧着保温杯和一沓文件,无措地张望四周。梁如琢在实地考察时拍过公园里迷路的鹿,他们露出的眼神十分相像。
他扭头跟记者说几句话的工夫人就不见了,反倒是梁在野迎面走过来,气氛立刻由祥和转为僵持,梁如琢仍旧插着兜凝视他,梁在野微仰下颏,眼神蔑视。
陈宇然首先打破僵局,春光明媚地说着“大哥好,久仰大名”跟梁在野握了手。梁在野身边有个眉宇间略显狡猾的俊美男人,郑昼用目光把面前人描摹了一圈,感慨陈老的孙子都这么大了。
等到这群人散去,文羚才轻推开洗手间的门,追上梁在野,脖子上的吻痕已经被硬物剐蹭出来的血道子遮上了。
梁在野皱眉刚想问这血道子是怎么弄的,就被郑昼拉住,满脸笑意地劝:“孩子嘛,不打不成才,在这儿就先算了。”
“不是,我什么时候打他了?”
“得,您不爱听我也不劝了。”
文羚连连说着是我自己撞的,小心地给梁在野送保温杯上去,替他整理西装和袖扣,整理完了就退远几步跟在他身后,俨然一副职业助理的模样。
洗手间里跟出来一位身材高大的金发绅士,见色起意打量文羚,擦肩而过时悄悄捏了一把文羚包裹在西裤里挺翘的屁股,用只有文羚听得见的音量说了一句下流的英语。
第11章
梁如琢站在远处的拐角望着他们,看见文羚惶恐地瞪圆了眼睛,匆匆跟到他哥身边,两只手无处安放,只好紧紧抱着保温杯。
他仰起头也只到梁在野的下巴,再加上骨架纤细,看起来有那么点小鸟依人的意味。
文羚想去牵梁在野的手。梁如琢嘴角的弧度淡了些。
金发男人占了美人的便宜,一脸飨足准备离开。梁如琢拨着打火机盖,与他擦肩而过,淡淡地说“he’salreadypussy.”那男人错愕顿住脚步,转而又意味深长地笑了,低声说他是你的了。
果然那个男孩是绅士们猎艳的最佳目标,和吧台上印上红唇的高脚杯或是撕扯破损的黑色丝袜一样令人血脉贲张。
忽然,梁如琢愣了一下,目光掠过金发男人落到他哥身上。
梁在野不客气地搭上男人的脖颈,夹着一张卡片掖进了他的腰带。金发男人戏谑的眼神又扫了文羚一遍,以为梁在野邀请他一起玩。
没想到梁在野露出嘲弄笑意说“you,botto”文羚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庆幸这边没有记者和摄影师,他捂住耳朵,无比渴望自己是条蚯蚓或是任何能钻地的蠕虫,好找个地缝钻走。
梁如琢出于风度和教养没有露出出格的笑容,旁观着放浪的金主和无地自容的小情人。
展会的过程文羚一点兴趣也没有,但自助餐很好吃。
餐车上可以随意挑选来自世界各地的鲜美海产,同时还有willet和pappyvanwinkle酒厂酿造的威士忌以及自家制作的桶酿鸡尾酒。
文羚挑了一个没人注意的小角落,边剥龙虾边观察远处来来往往的客人和服务员。
有几位贵妇在邻桌高谈时尚,驰林控股的林夫人就在其中,一袭酒红色定制旗袍包裹曼妙身形,指尖鲜红,优雅地醒着葡萄酒,用流利的英语与身边几位夫人攀谈,谈话内容却十分刻薄。
“梁家兄弟不过是面子上和气,其实根本就是仇怨积深,从梁行简把那女人和孩子接回家门,梁家就乱得鸡飞狗跳的……那女人还是个挺有名的芭蕾演员,生了孩子身材走形快没法看了,也是活该短命,干什么不好,非要当小三。”
“他们家老大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一阵把婚给离了,嗨,还不是因为跟他老子一样外边养了狐狸精了……谁家金枝玉叶的能受这个委屈,我瞧着这婚真该离,就是可怜唐家闺女了,这离了婚的女人哪,糟践了。”
“老二倒还算一表人才,就是这出身忒一言难尽,不然能单身到现在都没谈对象。”
文羚挺想反驳林夫人的,但想想人家嘴里的狐狸精好像也有自己一只,只好闭了嘴,叉上一块龙虾肉尝尝。鲜是鲜,就是没什么味儿,不如家门口三十块钱一斤的小龙虾吃得过瘾,猜想着如果小龙虾定价几千块钱一只,这里的有钱人们大概又纷纷来吃小龙虾了。
他在心里居高临下地评判着在座客人的俗不可耐,用餐刀在虾钳和贝壳上随便雕刻。
梁如琢已经从展厅回来,不自觉地被餐桌前娇俏的小少爷吸引,走过来扶在他的椅背上,一低头就能看见他脖颈上欲盖弥彰的伤痕。他用细葱手指夹着餐刀在贝壳上轻松篆刻出“如琢如磨”四个字,拍照发微博,开心地刷一会儿评论,然后匆忙把贝壳上的字都刮掉,装作无事发生。
莫名的焦躁被一双无形的手抚平了,仿佛维纳斯截断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抚摸着他阴晴不定的心绪。正如西斯廷圣母或是银河的起源,艺术品是伴生着柔和抚慰的。
一片沾满冰凉酒精的纱布忽然贴上了文羚的脖颈,伤口猛地疼了一下,他捂着脖颈回头看,梁如琢正手肘抵在椅背上俯视着他。
文羚赶紧摘了自带的一次性手套,拽了张湿巾擦手,按住脖颈上的消毒纱布站起来混乱地道谢。
为什么要掩饰吻痕呢,破损的丝袜只有裹在腿上才有致命吸引力,单单一个吻痕,或是一截脖颈,都不足以让他像现在一样充满魅力。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上话,梁在野已经脱离记者们走了过来,他在镜头前也从不在乎是否微笑,自然地揽过文羚肩头,偏头与他耳语几句,文羚就躬身叉上一块龙虾肉喂到他嘴里,再为他倒上一杯威士忌,像伺候君王的婢女那样把酒杯奉到梁在野唇边。同样的事别人做来是奴颜屈膝,他做来却有种柔妩风情,柳叶眼含着一泓荡漾的水。
金色酒液在灌入玻璃杯时溅落到了文羚露出衬衫袖口的一截雪白手腕上,梁如琢想,为什么他哥不会色令智昏去舔掉他腕上的酒。
最终梁在野没有带走文羚,而是和路遇那位金发碧眼的帅哥打炮去了,因为再惊世的画作,比起自己收藏室里的,始终只有还在拍卖台上的看起来更令人心动。
小嫂子站在桌边,有些孤独地把酒杯里剩的酒液灌进嘴里。明明被松开的时候他像逃过一劫似的松了一口气,却又在他哥转头走了之后露出了被抛下的茫然眼神。
梁如琢趁他不注意时拿走了桌上被雕刻过的贝壳,裹在纸巾里面藏进兜里,像偷走钻石的乌鸦,多少有那么一点得意。
随后体贴地扮演了解救公主的绅士,俯身问他:“今天有剧院芭蕾舞巡演,去看看吗?”
文羚转身过来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磕磕巴巴地问:“我们两个吗?”
“嗯,老大让我照顾好你。”梁如琢淡笑着走在前面引路,从容地编出一套瞎话把懵懂的小羊拐走,不仅纵容他靠近自己,还要引诱他哄骗他,用漂亮糖果鼓励他。
小嫂子看起来特别高兴,抱起梁在野忘在桌上的保温杯跟上来。
梁如琢把保温杯从他手里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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