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转身离去,“我跟你们走。”
随着研究员被带走,围观的人很快也都散了,只剩下青年一个人愣愣地跌坐在原地。艾西礼下楼将水杯灌满,又在窗前站了片刻,上楼的时候发现他还坐在那。
他路过他,像路过一个垃圾桶或者地标,他的实验还没完成,一直在实验室里待了半个通宵,理想的数据还是没有出来,最后艾西礼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决定今天就先到这里,明天再说。
他从实验室里出来,此时半个大楼已经灭了灯,下楼的时候,他发现那个青年还呆呆地坐在原处。
通常这种事艾西礼不会管,但是上一个有类似表现的人当天晚上就跳了楼,一旦有人跳楼研究院就得被查封几天,查封之后他的实验就做不了了。
艾西礼远远打量他一眼,下楼接了一杯热水,走到他面前递给他。
青年好半天才意识到艾西礼站在他旁边,愣愣地问:“……干什么?”
“喝点水。”艾西礼道,“有力气了之后先回家睡一觉。”
“我睡不着,老师被调查之后我已经有好多天都没睡着过了。”青年嗓音有些哽,哽着哽着“哇”地哭了出来,“我太没用了!我帮不了老师,我是个废物!”
艾西礼:“……”
你说他消沉吧,哭得倒是很有力,你说他积极吧,难保这人想不开就来场说走就走的一百米无水跳台。
青年又哭着说:“那篇论文的一作真不是老师!那是我写的!”
艾西礼:“……”
人在无语至极的时候,因为太过荒诞甚至会笑出来。艾西礼现在就有点想笑,“你不用喊,你老师走的时候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明白到这份上还听不出来,别说情商,可能智商都有点问题。艾西礼打量着眼前嗷嗷哭的人,心说这人是怎么进研究院的?有人要拿他当肺活量测试样本吗?
那人还在哭,艾西礼有些不耐烦,他因为实验数据的事本就略感浮躁,再加上太久没见过夏德里安,思绪一日日疯长。最后他掰着对方的嘴强行把热水灌进去,像拖死狗那样把他拖下楼,直接扔到车上。
艾西礼面无表情地关上车门,问:“你家住哪?”
青年被他不由分说的气势吓住,结结巴巴地报了个地址。
艾西礼听完,从车座底下拿出一只瓶子,递给青年说:“喝。”
接着一踩油门,风驰电掣地将车开了出去。
青年不敢不喝,瓶子里装的是酒,非常烈,几口下肚就醉意上涌,人喝醉了就又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说:“现在的慕德兰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慕德兰了,没人敢再写心里想说的话,所有的主题都是被规定好的……”说着打了个嗝,抽抽道:“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艾西礼把油门踩到底,没说话。
青年又说:“其实老师已经很小心了,都怪我……”他说着痛苦地大喊,“我们什么都不能写,不能说!真正的发言权却被把持在一群外行手里!他们有了这样的权力,怎么会懂得小心使用的道理?他们只会滥用!党同伐异!”
艾西礼打开车窗,呼啸进来的风扇了人一头一脸,青年嘴里的话全被冲散,这人风中凌乱了好一会儿,最后扒着窗沿探出头,哇地吐了。
等他吐完,又倒出许多凌乱的醉话,比如他才是那篇论文的真正作者,而他写这篇论文讽刺慕德兰的艺术怪象,激怒了一些人,那些人并不是真正的艺术家,只是因为借助这个错乱的时代才获得了错乱的声名和权力。是的,一切都正在错乱。
最后他彻底醉昏过去,趴在后车座上喃喃地喊着老师。
艾西礼很快开到青年的公寓,将人拖来下扔在门口,头也不回地开车离去。
到家后艾西礼冲了个冷水澡,躺在床上却很久都没有睡着,最后他掀开被子坐起身,光脚走到书房,取出夹着夏德里安头发的诗集。
他没有读,只是在黑暗中摩挲了片刻封面,将书塞在了枕头底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半梦半醒地睡着了,睡得很不踏实,好像还做了什么梦,他不记得梦的内容,只觉得有些不安。
天快亮的时候,艾西礼翻了个身。
梦中的画面终于清晰起来。
祭坛深白。
一大桶玫瑰从天井上倒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三六年 (二)
早上醒来之后艾西礼没去研究院,而是开车到城里,找林连雀喝早茶,顺便搞清楚了一些事。
次日他照常到研究院,却发现他这一层的储物间被人打开了,这里原本是个空房间,此时门口堆了一大摞资料,有人正呼哧呼哧地往里搬东西。
正是前天哇哇大哭的那个青年。
青年看见艾西礼,眼睛一亮,同时又有点怕他,小心翼翼地跟他打了个招呼,说:“您、您好,我是新来的……”
“你不是社科院的吗?”艾西礼问,“来这里干什么?”
青年干笑两声:“上边说之前的办公室不能用了,调了新的房间给我。”
老师被带走调查,学生的日子当然不会好过。艾西礼看了一眼窄得不能行的储物间,光是资料就挤满了,勉强还能再放一张矮桌。
他没说什么,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身就走。
艾西礼的实验数据依然不成功,经过反复修改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最后艾西礼不得不承认,他陷入了瓶颈。
这种状态急不来,或者说急也没用,研究院里其实有一些出数据的邪门方法,比如在实验开始之前朗诵《玫瑰经》,或者给今天要用的器材跳个舞,甚至连哪个试管摆在什么位置它的心情会比较好能赏你个有效数据都有讲究……所谓科学的尽头是神学,林连雀跟他讲这种事在广州叫风水,甚至给他推荐过一尊什么神像,据说是他老家那边专门管科考的,拜拜特别管用。
艾西礼拒绝,没拒绝成功,不得不带回家后就在橱柜上摆着,夏德里安把它当首饰台那么用,天天在上面挂亮晶晶的水钻项链。
艾西礼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他陷入瓶颈的时候就干一件事,睡觉。
实验室有一面大玻璃窗,他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窗边,每天准点来准点走,来了之后什么也不做,只在窗边看书,每天定量看一本,看完就把书盖在脸上,闭眼睡觉。
这其实是梳理思路的一种方式,当清醒时的理智无法得出结论时,他会看各种各样与研究相关的东西,海量式地将它们都吸收在记忆中,然后头脑昏沉地睡过去。
睡着的时候,大脑会自动帮他梳理这些知识,这样醒来的时候,灵感往往会不期而至。
他就这么在实验室里睡了半个月,睡得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