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2.
羯兰陀家是典型的因吉罗人相貌,肤色棕如蜜浆,身材健硕魁伟。而末罗地区人种混杂,黛梦湖周边以色越人为主,沙瓦兰、因吉罗人都有居住。呾叉家是色越人,有沙瓦兰血统,这位幺子的生母又是个异域女奴,小公子肤色白皙,眼睛碧绿,脸孔上带着明显的外域血统。他母亲是以色事人的女奴,儿子的相貌自然不算坏,只是因为在家族内不算什么有头有脸的子弟,沉默寡言,反倒不像他的兄姐,有一股王公家天然的骄矜跋扈之气。
两家定下亲事,羯兰陀家两个儿子也去相看过这位未来妹夫,兄弟二人都不大中意,背地里说阿斐迦看着就是个没志气的小白脸,被少藩主的夫人听到了。她是个嘴快的女人,立刻去报给自己小姑子知道。奥夏闻言大怒,一顿乱摔乱砸,又是寻死觅活,说什么也不肯嫁。
裟利大怒,命令大儿媳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少夫人无法,只能天天跟着小姑子后面劝,终于把人劝恼了,才有了迦檀看见的那一幕。
阿斐迦·呾叉入城时带来了十分丰厚的聘礼。这是一桩十分高调的婚事,排场是必须要有的。拂那城藩王五百余名亲兵与家臣,排成一条长队,将聘礼在街道上一担一担慢慢抬过去,各种珠宝珍玩、绫罗绸缎、名贵香料,看得沿街百姓眼花缭乱。末罗地区人人都知道羯兰陀家的大小姐是个能征善战的女中豪杰,因此聘礼里还有各种精美的宝刀宝剑、盾牌甲胄,以示呾叉家对这桩婚事的重视。
因大雨阻道,他来得比预定的日期迟。阿斐迦一入府先拜见了迦檀,然后再去拜见岳丈。他大张旗鼓地将聘礼抬过街市,给足了羯兰陀家面子,阿斐迦的性子不像呾叉家人那样高傲,说话十足柔和讨喜,拜见的姿态也足够谦卑恭顺,把裟利高兴地满面红光,连带两位大舅哥看着这位妹夫,都远比平日里顺眼不少。
阿斐迦名为娶妻,实为入赘,婚礼完全按因吉罗人的风俗举行。羯兰陀家为新婚夫妻准备了一处宅邸作为婚后的居所,布置得十分妥当,新郎远道而来,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便出发去藩王府上迎亲。
按照因吉罗风俗,迎亲队伍自午时出发,新郎官骑着高大的栗色骏马穿街过市,身穿红底金线的锦袍,大红色衬托得一张面孔色如皎月,端方俊秀,平静而沉默地接受沿途百姓百姓的指指点点。
新郎上门迎亲,女方亲属便在门口铺上地毯,地毯上是一只黄铜炭盆,里面燃着从神庙请回来的圣火。新郎到此下马,向圣火叩首,他一脱鞋子,立刻就有小孩子跑过去,嘻嘻哈哈把他的鞋子给拿走了。
这是因吉罗人婚礼的固定流程,男方亲属就要拿糖果贿赂小孩子们,让他们把鞋子还给新郎。呾叉家的家臣拿出一笸箩金银豆锭向儿童们抛洒,引逗得儿童们到处争抢捡拾,家臣便趁机去取回鞋子。
再往里走,便是正堂。新郎在此处正式拜见岳父。岳父面前摆着一只紫檀木托盘,上面放着三只金碗,分别盛着牛乳、调味米饭、茶,由岳父亲手赐给新郎,新郎接过,一一食尽。
这时,新娘的兄弟与堂兄,六名男子从后堂抬出一座小巧厢轿,厢轿朱漆彩绘,装金饰银,四周挂着绢纱幔帐。新娘端坐其中,头戴金冠,披着大红长纱,赤着双脚,手拿一只花环。
厢轿停在新郎面前,新郎便取出一双绣鞋,亲手为新娘穿上。新娘便从厢轿中走出,将花环挂在新郎脖子上。两人携手并肩,在亲友的簇拥下,走到花园中一处开阔地带。
那里已经搭起一个祭台样的场地,外层是三道鲜花搭成的拱门,象征健康、财富与长寿,地上铺有绒毯,尽头是一张黄金宝座,他们的证婚人便坐在上面。
迦檀含笑看着一对新人在他面前跪下,旁边阿蜜递过一只金碗,里面放着一只用许多茉莉花扎起来的花束,斜倚在金碗里,像一柄小小拂尘。迦檀拿过花束,蘸取清水,向二人头上挥洒,茉莉香气顿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洒过三下,阿蜜取走金碗,递过朱砂,新人抬起头来,迦檀两指蘸了朱砂,在二人额头上画下红痕。
“幸福美满。”迦檀微笑着祝福。
抹红结束,新人礼成,双方亲友欢呼起来,纷纷向他们抛洒花瓣与米粒。奴仆们涌了进来,开始迅速地在场地周边铺设地毯与台席,这期间便是因吉罗人最喜欢的闹亲环节了。
因吉罗人喜欢热闹,因此有许多恶作剧的玩法。此时新郎新娘的亲友们七手八脚,将二人抬了起来,新郎与新娘手上分别拿着一个花环,亲友们抬着他俩,要他们用花环套中对方的脖子。
这个游戏有点像小孩子间的骑马打仗,只是负责当“马”的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齐声喊着号子,用肩膀顶开姻亲家的男人们。花环做得又大又长,套不中时,花瓣四下飞溅,地毯上点点落英。双方亲友各不相让,推来撞去,往往在地毯上跌成一团。新娘从人堆里奋力挣起来,把手中花环往新郎脖子上一挂,随即笑软在地上。围观人群也大笑大叫,拍掌欢呼,气氛十分热闹。
场面滑稽,观礼的人乐不可支,阿蜜也跟着哈
', ' ')('哈大笑,迦檀瞅瞅她,说:“我记得有人说过要在优禅城出嫁,怎么还赖在这里?若是喜欢这样的婚礼,我也能这样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阿蜜顿时大怒,人前不好直接啐他,一拧身站起来,板着脸地走了。
游戏过后,新娘钗散髻松,新郎的礼服也被揉得又皱又乱,两人由侍女仆从搀扶着分别去梳洗更衣。婚宴的现场也布置好了,亲友们纷纷安坐。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场地上架起铜盆篝火,迦檀与藩王坐在上首,众人坐在下首。裟利作为东道主,向迦檀与各位亲友嘉宾敬过三巡酒,一对新人换过新衣,也走了出来,向亲友再敬过一轮酒,便由年长的嬷嬷陪着,回到新府邸去了。
新人自回新家,那边还有一些仪式要行,藩王这边的宴席却还在继续。因吉罗人的婚礼往往要持续好几天,藩王嫁女,格外隆重,安排了整整九天的节目。今夜宴席上请了末罗最有名的歌姬舞娘,只是个开始,往后八个晚上,诸般百戏伎乐,轮番上演,热闹非凡。
今夜城中与藩王同庆,凡城中居民,只要高喊一句白头偕老幸福美满之类的吉祥话,就能去藩王府邸领一瓶酒。一时间府邸外面充满了各种祝福的叫嚷,十分喧闹。藩王大悦,又想起优禅城守军不能同喜未免厚此薄彼,命人为守城府军送去美酒百坛。
不多时,城中何处燃放烟花,红灯高悬,城中居民人人仰看,一时间,整个城市都荡漾在酒香与欢庆当中,从守军到平民,人人都喝个一醉方休。
呾叉家的聘礼当中有陈年佳酿数十坛,这是呾叉家珍藏的酒,只有隆重场合才会拿出来宴客。呾叉是末罗地区经营了数代的藩王,酒坛上积了厚厚一层灰,看坛上泥封,有些已经存了接近百年。启封一闻,香味芬芳馥郁,十分醇厚。
因知道他在席众人便不自在,迦檀略微饮过几杯酒,尽了礼仪,便回神庙去了。他一离开,酒宴越发放形浪骸。
裟利是海量,今夜又逢喜事,心怀大畅,与宾客豪饮不停,呾叉家前来送亲的家臣也十分卖力劝酒,左一杯右一杯,美酒如水一般倒进喉咙。
夜深了,藩王府邸门口领赏的人群已经散去,府邸各处的奴仆都领到了酒食赏赐,自去饮酒作乐。
藩王府的大门缓缓关闭。
歌舞宴罢,酩酊大醉的宾客们都被送回了房间休息,只留仆人收拾杯盘。不一时收拾完毕,困倦不已仆人们揉着眼睛,回去休息了。
夜深人静,婚礼热闹喜庆,却也是让人疲惫的活动。所有人都吃饱喝足,酣然沉眠。这时,为呾叉家那几名喝醉的家臣准备的客房,大门却吱呀一声开启。
今天参加酒宴的宾客当中,呾叉家的家臣约有二十人之数,此时从各自屋中出来,都是一身方便活动的紧身短衣,脸蒙黑布,手拿利刃。彼此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人一路飞奔,跑到花园的后门处,打开一扇小门。
门外,穿着同样的紧身短衣、脸蒙黑布的人,手持火把,密密麻麻地站在门外,在黑暗中鸦雀无声。
开门的那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进去。然而另一人皱着眉头看着领头的那名士兵,却突然惊叫了一声,“不对!”然而下一秒钟,进门的刺客拔出佩刀,暗夜中刀光一闪,人头滚落在地。
一小队刺客沉默地走进花园,无人讲话,只听到皮靴擦过青石板时轻微的响声。领头的那人见他们来了,沉声吩咐道:“务必做得干净,一刀毙命,别让他们挣扎呼救,以免引来守兵……”
那人说着,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在火把熊熊燃烧的火焰照映下,一名刺客的蒙面黑布上,一滴血珠正在缓缓落下。
那人突然警惕起来,问道:“……十五和十七去给你们开门了,他们在哪?”
那名刺客豁朗一声拔出佩剑,一剑刺了过去!那人已经起了疑心,急忙躲避,自腰带中抽出一柄软剑,向那名进攻的刺客扫了过去,剑身如灵蛇,剑光如蛇信,末梢擦过那刺客脸上黑布的系带,那刺客急忙一躲——
罩布落地,一头青丝在夜风中如瀑布般飞扬。奥夏·羯兰陀的脸露了出来,冷酷地注视着那人。
那人见事不好,立刻打了个唿哨,十几名呾叉家的家臣立刻四下分散,准备向四周逃去。然而那些被放进来的刺客却不会给他们机会,一人拉下罩面黑布,喊叫起来:“留活口!”
发出喊声的人,居然是阿斐迦·呾叉!
这时,原本醉得人事不省的裟利、乌贾因与昆木萨带领羯兰陀家的士兵也从院落各处涌进来,那些被放进来的刺客纷纷摘下面罩,避免被自己人误伤,所有人都亮出兵刃,与呾叉家的家臣们短兵相接,喊杀声顿起。
这其中就有迦檀,舍兰与三名魔将也在其中。这些刺客武艺十分高强,但在迦檀与众魔将的面前却也不能算什么太难对付的敌手,只是要抓活口,便不免有几分束手束脚。舍兰抓住一名刺客,却只见那名刺客咬碎一枚假牙,里面毒素涌入喉咙,见血封喉,那名刺客顿时口吐白沫,当场气绝!
舍兰将死掉刺客的口沫捻了一点
', ' ')('放在鼻下嗅闻,拉下蒙面的黑布,对众人大叫道:“这是山中老人的党徒!锡南刺客!抓住后塞麻核进口,不然他们会服毒自尽!”
他白皙的脸在火把下被映照得分外清晰,距离他最近的一名锡南刺客盯着他的脸,神情像见了鬼一样,惨叫着高喊出一句什么,只是语言不通,在场无人能懂。
他还没有喊完,舍兰手中佩剑一挥,这人顿时连肩膀被削去半个头颅。
迦檀略带埋怨地叫了一声:“……说了要留活口!”回头看去时,却发现舍兰甩掉剑上血珠,神色阴鸷,全然不是平日里柔顺温和的样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