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她筋疲力竭地倒头就睡,并且睡得很熟,于是她的黑眼圈没有平常那么明显了。她望着浴室的镜子,开始揣测被开除了是否因祸得福。她拼命工作使得健康受损,体质直落,脸上瘦骨嶙峋,倦容满面,没化妆简直就不能见人。她对镜中的自己扮个鬼脸。她从未是个美女,将来也不会是,不过她曾经漂亮过。她的湛蓝眼眸和蜜棕带金的秀发是最引人之处,其它的部分就只能说是平平了。
如果斯迪看见现在的她,会怎么说?他是否会觉得失望,并且直言无讳地说出来?
她为何无法将他自心头除去?关心他,同情他的伤势都是很自然的,但她为何不停地想他对她会有什么感觉,有什么表示?她想的不是从前的斯迪,那个迷人却不可信赖的浪子,而是现在的他:坚忍、强壮,有强烈的求生欲。
这样的男人对她会有什么看法?他还会想要她吗?这个念头使她面如火烧。她离开镜前,开始淋浴。她一定是快疯了!他是否活得下去还是未定之数,就算他活下来可能也改了残废。他眼部的手术不知是否成功,还要等他拆掉绷带以后才知道。他的脑部可能也受了伤。搞不好他再也不会说话、行走,或是吃饭了。
她无助地发觉热泪又潸潸而下了。她为何会为他哭泣?她为何不停地为他流泪?她一想到他就落泪,这真是太滑稽了,她甚至还认不出他呢!
佛兰十点钟会来找她,于是她强迫自己不许再哭,开始准备。最后她居然惊讶地发觉自己饿了,她通常都不吃早餐的,只是猛喝咖啡,一直捱到中午。而那时她的胃已经灼痛不堪,所以又吃不下多少东西。现在工作的限制已渐渐解除,她开始渴望食物。
她点了早餐,没多久就送到了房中。她像饿鬼一般,以创纪录的速度狼吞虎咽地吃下蛋卷和吐司。等她吃完差不多半小时以后,佛兰才来敲门。
佛兰不着痕迹地用锐利的眼神打量她,看出了一切。她哭过。虽然这正如他们所预料,但他仍旧对她受到伤害感到遗憾。今早她看来好了许多,脸上有了点血色,眼眸也比他记忆中有神,似乎也更大了些。不过这部分要归功于她的眼泪。他只希望她不用再掉更多眼泪了。
“我已经打电话去查问过他的情形。”他说道。挽起她的手臂。“有好消息,他的生命迹象有进步。虽然他仍旧昏迷不醒,不过脑波的活动已经增加,医生对他的情况有了更乐观的看法。他的情况出乎意料的好。”
今天早晨医院中热闹了许多,在加护区外的警卫换了新面孔,不过他们似乎也是一见到裴佛兰就立刻认出来了。洁伊暗暗猜想他不知来看过斯迪几次,也不明白他为何需要亲自来。如果他要知道斯迪的情形,大可像今天早上一样打电话来查询。这回斯迪惹上的事情必定非比寻常,所以佛兰才会希望在他恢复神智以后立刻和他接触。如果有这么一天的话。
佛兰让她单独进病房,他说要去和某人谈谈。洁伊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她的心已经飞到斯迪身边了。她推门而入,把佛兰扔在外面,他的话才讲到一半。他望着掩上的门,嘴角浮起一个苦笑,然后转身快步走开。“斯迪?”她低声说道,语音震颤。对一副毫无动静的木乃伊说话实在很可笑。明知他对周遭的一切大概全无所觉,就算奇迹出现他听见她说的话,也不可能有所反应。但她忍不住想试试。
那声音镇静而且无比温柔。他不明白那声音在说些什么,因为他的心灵仍被无知觉的黑暗所包围。但他听见了那声音,感觉到它温暖地触及他的肌肤。这依稀纤细的接触让他感觉不再那么孤寂了。他体内生机勃勃的部分集中在这接触上,渴望得到它,强迫他冲出那片黑暗。他知道那片阴险恶毒的黑暗正张牙舞爪地等着地,意欲将他撕成碎片。在他接触到那声音之前,他必须忍受这些。而目前的他很虚弱,好象无法达到目标,但这声音呼唤着他,像磁铁一样吸住了他,带他脱离那深沉的无知觉幻境。
“我记得我四岁那年圣诞节得到的洋娃娃。”洁伊说道,现在她用梦幻般的低音机械式地说着。她已经对他说过这五年来她的生活,此刻她正在回忆童年往事。“它胖胖的,好柔软,就像真的婴儿。她有一头棕色的鬈发和棕色的眼睛,还有长长的睫毛。我把它放平的时候,它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