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记得裴意当初不是一副很不屑于在这里与同胞为伍的态度吗……什么时候也加入到这个微信群里了?她还真没留意过。
不过,想想当初这姑娘说过的那些话……姑娘,脸打得疼不?
就这么和一个自己并不想见的人处在同一空间里,凌珊拼命地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奈何……
“诶,凌珊,你果然也在啊!我之前还看到群成员里有你呢。”
半晌,瞄到了凌珊的裴意一脸热络地坐到了其身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个人有多熟呢。
虽然不喜欢这姑娘,但公共场合总不能不给人台阶下,凌珊干巴巴地笑了笑,客气地寒暄着:“好久不见,看你朋友圈的动态,最近过得还不错啊。”
……然后她就后悔自己这么多嘴地寒暄了。
像是终于逮到了说话机会一般,也可能是公主病又犯了,裴意立刻一脸骄傲地说个没完:
“对啊,这段时间我都快把布达佩斯逛遍了,每次我朋友圈发的生活录都有一堆人点赞,我在国内的同学们一个劲儿地问我这里怎么样。而且,李斯特音乐学院的学习环境特别好,毕竟是曾经的匈牙利皇家音乐学院嘛。教授们的水平没得说,我又认识了好多匈牙利同学,他们一个劲儿地问我中国的情况还要我教他们中文,最重要的是,这里感觉超级自由啊!就连练琴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被一种无拘无束的自由氛围包围着……”
听着对方巴拉巴拉地一大通说着,纵使心里各种不耐烦,但出于礼貌她还是稍微搭下腔,以显示自己在认真听,“嘛,毕竟是个崇尚自由的国度,为此生命和爱情都能抛弃什么的。”
凌珊随口说的一句话,却让本长篇大论各种变相自我炫耀的裴意困惑不已,“什么意思?怎么就生命和爱情了?”
以为对方是思维没转过来,凌珊也就出声解释道:“就是那首诗啊——‘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这下倒成了裴意有点不耐烦:“这个诗我当然知道,我是问你这诗和匈牙利有什么关系?”
“这首诗就是十九世纪匈牙利著名诗人斐多菲写的,也因此许多人把匈牙利人称为最热爱自由的民族。”凌珊压下心中对于对方那种态度的不悦,一字一句地继续解释。
这首《自由与爱情》在全世界都很有名,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诗人和其国籍。她在来匈牙利之前对匈牙利文学进行简单的了解时,各种渠道查阅的各种资料里,首当其冲的就是这首耳熟能详的诗。
她是觉得,既然来了而且还是要待上一段时间,要是对这里最简单的文学常识都一窍不通的话也太说不过去了吧。就像在中国不知四大名著、在英国不知莎士比亚、在西班牙不知塞万提斯、在德国不知歌德席勒格林兄弟、在丹麦不知安徒生。
裴意一时间脸有些红,就好像凌珊的话刚刚痛击了她的尊严似的,满脸不服地为自己嚷嚷辩解着:“我是艺术生嘛,文化课上的东西不需要懂那么多。再说了我学音乐又不需要那些,我有这个一技之长就比什么都有用,懂那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听着对方嚷嚷着的说辞,凌珊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这一个人啊,不懂的地方主动学习受教,这叫做谦逊求上进,值得尊敬。
如果不懂却又在那里自以为是,那叫做无知。
要是为自己的不懂找各种扭曲的理由来维系自己那颗不能被别人触碰的玻璃心的话,就叫做……草泥马!
这种人,真的是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这么个大活人在自己眼前晃悠,还一脸得意挑衅地看向自己,满满“怎么样,没话说了吧”的意味,凌珊觉自己实在忍不下去了,何况自己本身就不是个脾气好到爆的软柿子。
不过,要是就这么和她耳红脖子粗地争论起来,不就成狗咬狗了,彼此一嘴毛。
所以啊,淡定,要淡定……
凌珊执起桌子上的水壶,一边动作如常地给自己倒一杯开水,一边平静地说道:
“瓦格纳的名作《尼伯龙根的指环》就是根据中世纪德国民间叙事诗《尼伯龙根之歌》创作的,莫扎特的代表作《魔笛》取材于德国诗人维兰德的童话集《金尼斯坦》,柴科夫斯基的《叶甫盖尼.奥涅金》也是根据俄国大诗人普希金的同名长篇诗文小说改编的……啊,还有这个国家最伟大的音乐家李斯特,他谱写的著名的《但丁交响曲》,就是因为意大利文艺复兴英杰但丁所写的《神曲》深受李斯特喜爱,并以此作为灵感来源。啊,啊,他们的确都是很了不起的音乐家呢。”
眼角的余光瞄到了一旁的裴意那副尴尬气急却又哑口无言的样子……心里还真舒畅了不少。
再次证明了那句俗到爆却又真到不能再真的真理——没文化,真可怕。
……以及心中止不住感谢大学时上外国文学课的那位节节课都要考勤还上课提问交流阅读感悟的严格老师,不然她刚刚逼格值根本就不够啊。
……
唐人街附近的一条街上,一家环境不错的酒吧。光线很昏暗,但并不嘈杂。
侍者将托盘上那两杯之前下单的饮品放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桌两侧的男人也停下了刚刚有些激烈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