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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红的崩溃毫无征兆地开始,又悄然无声地结束。
他是没有资格崩溃的。他的哭叫哀求,从来只会让施虐者们更加兴奋。可或许是知道宋任枝不会伤害他,一场尽欢过后,吞红终于还是短暂地失去了控制。压抑已久的情绪宣泄殆尽,余下的便是荒原雪覆一般的平静。
他从床榻上爬起,像是一具被掏空了灵魂的躯壳,温顺又麻木地说:“先生,吞红服侍您沐浴吧。”
事到如今,吞红也并没有埋怨宋任枝的意思。
宋任枝救了他,他以身体报答,这是理所应当的。
宋任枝见吞红恢复了镇定,连忙搭上他的腕脉,确认对方一切如常,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瞧着吞红一身伤痕,因为方才的激烈情事,隐约又渗出星点血迹,宋任枝只觉悔不当初,恨自己精虫上脑,不管不顾,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
可做了就是做了,后悔也无用。宋任枝只能暗自发誓,今后一定加倍善待吞红,尽力补偿。
虽然吞红说是服侍宋任枝沐浴,可他那惨遭蹂躏的模样,谁见了都要心疼,宋任枝怎么可能让他来服侍自己。
“慢些走,仔细地滑。”宋任枝扶着腿软的吞红,来到雅间里的浴池旁。
吞红身上有伤,不能进入浴池,宋任枝便让他趴在岸边,为他擦拭身体,清洗内里的污浊。吞红像个任人摆弄的木偶,由着宋任枝动作。两人相对无言,宋任枝拧干一块洁净的帕子,正要覆上吞红的背脊,忽然又回想起先前混乱之中,吞红的那些言语。
他的手蓦然顿住,“吞红,那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吞红一怔,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大可以实话实说,报出总管的名字。可是说了又能如何呢?宋任枝难道还能为了他,去找总管的麻烦不成?
倒不如不说,省得尴尬。
宋任枝见吞红沉默,又道:“我虽不知你受罚的来龙去脉,可我却清楚,你断然不是那等媚主惑上之人,更不可能自甘堕落。”
吞红微微地笑了,礼貌又生疏地说:“吞红谢先生信任。”
宋任枝见吞红云淡风轻,显然没真往心里去。言谈举止之间,颇有一点应付嫖客的意思。宋任枝只觉得气闷异常。他不知道吞红会与他缠绵,根本是因为那香膏中的媚药。明明是他强上了吞红,他却误以为吞红是喜欢他,才会主动对他敞开身子。
虽然进度的确快得匪夷所思,可对吞红而言,若真想与他欢好,今夜可能就是唯一的机会吧?
所以宋任枝不明白,为何吞红此时的态度,竟然如此冷淡生疏。
宋任枝不是毫无节操的云宓,在他看来,他与吞红之间,既做了如此亲密的事情,便是两情相悦,已经将彼此许给了对方。虽然言语中尚且没有挑明,但若不是相互吸引,认定对方值得托付,又哪里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吞红……”宋任枝欲言又止。
吞红跪在池边,神情认真,正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见对方缄口不言,没有一点袒露心迹的意思,宋任枝毫无办法,便也只能靠猜。
他推想吞红是由于过去的阴影,觉得欲望是恶念,所以情事过后,才会那般崩溃。拧干帕子,宋任枝一面小心翼翼帮吞红擦洗身子,一面又宽慰道:“吞红,人皆有欲望,这再寻常不过,你不必因此自责。”
吞红却没能领会宋任枝的意思。
宋任枝这思路转得有些快,吞红以为他还在说自己受罚的事情。所以这位宋先生,是觉得他并非刻意魅主惑上,而是原本就是重欲之人,天生的淫娃荡妇?
吞红低下头,也不辩解。他早已经习惯了。那日妹妹房里的事情,除了在场之人以外,再无他人知晓。也有流言蜚语,说是他生性淫贱,自荐枕席,要与妹妹共事一夫。至于后来妹妹小产,他在深夜里冒着大雪去求宋任枝,在那些流言之中,也成了做完亏心事后,对妹妹的愧疚补偿。
这些,吞红都不在乎。
他的人生,左右已经彻底毁了,成了一滩人人厌弃的污泥。心里的最后一点念想,不过是期盼看到妹妹过上好的生活,不至于重蹈他的覆辙罢了。
“多谢先生宽慰。”吞红恭敬道。
宋任枝见吞红油盐不进,滑溜溜的像只捉不住的泥鳅,心里更加郁闷。他不是随便的人,也不愿这事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蒙混过去。他干脆丢掉手里的帕子,轻轻捧住吞红的脸,强迫他望向自己。
吞红仍然温顺地配合,只是显得有些困惑。
宋任枝凝视着吞红的眼睛,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道:“吞红,你是喜欢我吧。”
吞红睫毛一颤,匆忙移开了眼睛。
他万万没有料到,宋任枝居然会与他谈论感情。
……好像刚才,还在说他身体淫荡来着?
吞红完全跟不上宋任枝的思路。他一时混乱,下意识向后退去。宋任枝却步步紧逼,拿出了吞红在床上逼奸他的架势,凑上前
', ' ')('去,不依不饶地问道:“吞红,你若不是喜欢我,那个时候,在彼岸山庄,你为什么单只救我,你为什么不救云宓?”
吞红沉默了。
宋任枝见吞红如此反应,更以为他是被自己猜中了心思,只因羞赧才不好意思回话。在这一方面,宋任枝有种迷之自信。毕竟他情史清白,相貌端正,性格又温柔,堪称江湖第一芳心收割机。每次与友人一同出行,若遇上适龄男女,人家看上的也总是他,而不是云宓。
因为此事,云宓还曾恼羞成怒,一度拒绝与他结伴同行。
所以,对于宋任枝而言,友人身边的影卫,早早就喜欢上了自己,一直暗藏着心中的倾慕,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剧本。
宋任枝自信地等待着那个答案。
吞红眼神躲闪,组织了半天语言,才紧张地说:“先生,您误会了……那日在彼岸山庄密室,云宓大人身边,有影一、影二护卫。透骨钉的机关,以云宓大人的武功,可以轻松避过,自然也不需要吞红协助。”
“先生,请您、请您千万不要误会……”
宋任枝尴尬极了。
这吞红,还真实话实说,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他的表达虽然委婉,中心主题却十分清晰——他为他挡箭,只是因为他武功差劲!
这个答案,令宋任枝恨不能当场钻进浴池里。
不过,气氛虽然尴尬,吞红却不再用那种毕恭毕敬的口吻,面无表情地说些不敢高攀的话。这一回他目光躲闪,结结实实闹了个大红脸。
宋任枝一看,觉得事情有戏。
既然脸已经丢尽,宋任枝干脆放下偶像包袱,厚着脸皮乘胜追击道:“吞红,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你怎么还记得那么清楚?那日密室里有谁,我都没印象了。吞红,你记得这么清楚,一定是喜欢我吧?”
吞红哪里见过这般逼供的阵仗。
那日密室里,一共就只有五个人。云宓身边,向来都是影一影二随侍。为了专门照顾宋任枝,才临时在队伍里多加了一个他。这有什么记不清的?宋任枝或许没注意云宓身边有哪些影卫,他难道还能记不清自己的同僚?
明明是宋任枝给他下了春药,吃干抹净占尽了便宜,竟还要污蔑说自己喜欢他。
吞红一时百口莫辩,只觉得宋任枝这人,简直比他的前主人云宓,还要不讲道理。可这种蛮横无理,却不像从前一样,使他感到绝望悲哀,无能为力。相反,他的心里升起了一丝久违的恼怒,又夹杂着些许难以忽略的甜蜜。
他喜欢宋任枝吗?
这个问题,从前根本就没有在吞红的脑海里出现过。他不敢喜欢,因为他不配。在云宓的麾下,他只是一件工具,而工具不配拥有自己的感情,只能被别人使用。可宋任枝却完全不同,他在意他的想法,甚至会穷追不舍地询问……
宋任枝见吞红的表情,重又变得灵动,不再是那一副戴着面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心里便觉得欢喜。
他知道吞红性子内敛,也并不真的期盼对方给出一个答案。
这剖白心迹第一步,宋任枝还是打算自己出手,主动迈出。他将唇凑近吞红的耳边,温声细语地说:“虽然这么说有些唐突……可吞红,我也是喜欢你的。”
吞红战栗起来,像是小动物一样瞬间炸了毛,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宋任枝在心里直呼招架不住。
浴间里的温度,仿佛骤然间上升了不少,两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绯红。宋任枝按捺住澎湃的心绪,帮吞红洗去了身上的污浊,重又为他披上一件干净的毯子。临出浴以前,他又取来一旁混了伤药的香膏,想给吞红再上一遍药。
吞红害怕地转过身,望着宋任枝手里的香膏,吞了口唾沫道:“您还想要么……”
宋任枝捧着香膏,愣在了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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