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苡苡以为,穆延会这样就此离去,当做今日的事再没说过,但不然,穆延没有离开。
他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化解了她那些刻意刺激的话。
穆延垂眸看向祝苡苡,“那姐姐是怎么想的,姐姐会怎么选?”
祝苡苡稍有错愕,她猛然抬头,“是我在问你,你问我做什么?”
穆延就像是没有听到似的,步步紧逼,“姐姐打算和他纠缠不休吗?你说要么便没有开始,要么便纠缠不休,可是你们已经开始了,已经过了七年,那就只剩下纠……”
他还能是谁,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你闭嘴!”祝苡苡压着眉将他的话打断,“我已经和离了,现在是只身一人,我同你说话,你谈他做什么?”
穆延抿唇笑了笑,“姐姐你方才说,你如今便是喜欢旁人,也要考量着喜欢能给你带来什么,我来帮姐姐想,好不好?”
迎着祝苡苡瞪圆的双眼,他接着又到,“那位孟大人始终对姐姐纠缠不休,姐姐觉得她烦,不胜其扰,可又迫于他是当朝的五品官员,不得不忍着,甚至今日被他占了便宜,也只能算了……姐姐如果始终是一个人,身边没有人陪着,好像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可如果姐姐和我在一起了,那我就能帮姐姐解决了。”
“他是官,姐姐怕得罪他,可是我不怕,他再敢欺辱你,我便杀了他,就算朝廷要追究,也找不到祝家头上来,况且,一个欺辱另嫁新妇的官员,也是死有余辜。”
穆延像是没看到祝苡苡的惊愕,他接着开口:“新安卫在征丁,说凡能剿灭五莲山匪患的人,就可以做新安卫的百户统兵之一,我身手不错,且对五莲山地形熟悉,要想剿灭匪患,要比寻常人容易一些,百户统兵虽只是正六品的官……”
“穆延,你晓得你在说什么吗,你当真是疯了么?”
祝苡苡双唇发颤,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穆延口中说出来的。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姐姐……”他看着祝苡苡,一双清澈的眼无比认真,“我想与姐姐开始,我想与姐姐纠缠不休,姐姐说,喜欢得有考量,得有价值,其实这么想,姐姐喜欢我也是能得到东西的。”
说到这里,穆延笑了笑。
是他先喜欢上的她,那他自然得有付出,得回应她的索取。其实在穆延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即便今日他没有说明喜欢她的事情,他也会去应征,也会这么做。
穆延与祝苡苡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他,他没有她想的那般软弱无能。
只是从前没有喜欢过人,不知道应该怎样让她知晓他的喜欢。
“姐姐要是想和那位孟大人真正断开,也可以试试,姐姐不相信我,觉得我的喜欢漂浮不定,那只顾当下便好……”
祝苡苡看着他,良久过后,才缓缓冷静下来。
还真是她小看了穆延,小看了他的喜欢。
穆延模样还是和曾经那般,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干净澄澈,只是偶尔,眉宇间透着几分稚气。
要不是真的坐在这儿,听到了穆延亲口说出这些话,祝苡苡甚至都不敢相信,他能同她说这些。
情爱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他可以不顾自己,不顾尊严,甚至不顾性命?
五连山的匪患,祝苡苡在十六岁那年便听过,这徽州府换了三任的知府,甚至驻守徽州府的新安卫司指挥也换了两任,但却从来未能解决匪患的问题。
官府似乎拿这些匪贼束手无策。
祝苡苡不晓得其中具体的缘由,这会儿也没心思去考虑究竟是为何。
她只知道做这事的风险极大,随时都可能丢了性命。
穆延大可安安心心地做个护卫,即便不做护卫,做个猎户,也要比起去剿匪来要好得多。
他,确实要比她想的认真。
是她看轻了他的喜欢。
祝苡苡扬唇笑了笑,“穆延,你稍微低些,我有话要与你说。”
她在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着她。他能看出她心底的犹豫纠结,也能看出她这会儿的释然。
但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她的话他会听的,他会乖乖照做的。
穆延矮下身来,靠近了祝苡苡,而就在这片刻,祝苡苡抬手挽在他的肩头,她没有丝毫犹豫,朝着他的唇,倾身探去。
穆延双肩一颤,身子僵直。
长长的睫羽抖得厉害。
他呆呆的,不敢有半点反应,也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他的所有,任由她主宰引导。
穆延的生涩,早在祝苡苡的意料之中。他只敢安静的与她贴着唇,怯懦的像只幼猫。但好在他不会躲开,幼猫受惊的话,会躲开,会逃避逃到自认为安全的地段,再瑟瑟发抖。
穆延不同,他不似怯懦的幼猫,更像媚主的猫,乖巧讨宠。
他温驯顺从,且聪明。
她一教他,他就学会了。
甚至大着胆子搂住她的腰,渐渐的反客为主。
穆延的领悟能力,全然超乎祝苡苡的预料。辗转反侧,她的唇都开始发麻,他仍旧不愿将她松开,沉沦,痴迷,不知餍足。
最后,祝苡苡忍无可忍,无奈的将他推开。
作者有话说:
去外面考试了,今天只有一章,还是紧赶慢赶出来的t_tt_t
第45章
凉风萧瑟,鹧鸪嘲哳,转眼便又过去了两日。一直水土不服,成日躺在床上的银丹也总算渐渐好转,能下床来走路,脸色再没前几日那样白的吓人了。
几乎是身子一好转,银丹就赶紧的回了祝苡苡身边。
这次一连病了三四日,银丹成日就只能喝些汤汤水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原本就大的一双眼,现在跟镶在框里似的,浅浅的附着着一层皮肉,哪里还有曾经的明媚朝气。
银丹却没顾得上管这些,她只晓得自己这些时候没尽到一个做丫鬟的本分,没有伺候好小姐就算了,反倒还让小姐来亲力亲为伺候她。尽管大多时候,祝苡苡都是让客栈里的伙计帮忙照顾银丹,但祝苡苡却也给银丹喂了好几次饭了。
前天那两盅药,还是小姐给她煎的。
银丹那会儿迷迷糊糊的,但也还记得祝苡苡那双白皙柔嫩的手,手背烫起了几个水泡,在一片细腻光洁的肌肤上,看得尤为心疼。
银丹原本还想着,这次陪着祝苡苡一起来江宁府,肯定要将祝苡苡照顾得妥妥当当,要比忍冬都更加贴心。
银丹也想做祝苡苡身边那个值得信任的人,但也不知道是性子的缘故,还是她确实不够细致的缘故,许多事情确实做得不如忍冬好,但银丹也自诩,从不会做拖后腿的那个。
可这回呢,她倒是真正拖后腿了。
想到这里,银丹苦涩着一张脸,将客栈备好的早食送到了祝苡苡房里。
祝苡苡房里静悄悄的,半点声响都没,开始进来的时候,银丹还以为她出门去了。
将红木托盘上装的清粥小菜放下,银丹转身去了里间。
珠帘微微晃动,挡住了银丹的视线。她只隐约看见一个身影坐在一边的梳妆台旁,对镜描红抹翠。倩影婉丽,纤细窈窕,除了是祝苡苡还能有谁。
她少有穿这样青色的衣服,晃的一眼,银丹都看得有些不太真切。
豆青的滚边绉纱长袄,袖口处露出那么一圈鹅黄色的衫子,配了条双白的彩织罗裙,隐隐约约窥见罗裙上的缠枝花纹。
这样的颜色,将人衬得青葱明媚,乍然一眼,银丹都有些不敢认。
祝苡苡随手翻开碧镂牙筒,抹了点口脂,瞧这差不多,气色也比方才好些了,她才满意的站了起来,这会儿转身,便看见呆呆站在珠帘一边的银丹。
她小山眉一挑,走到银丹面前,“发什么呆呢,这病了几日病傻了,连小姐都认不出来了?”
银丹赶忙摇了摇头,“怎么会!我就是认不出自己,也不能认不出小姐呀!”
祝苡苡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再琢磨琢磨,你这说的叫什么话,什么叫自己都认不出来也不能认不出我?我就是随口一句玩笑话,没想到,还在你身上应了验。”
银丹的脸突然生出几分热意,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若是觉得还累的话,再歇一天,不着急要你伺候。”
银丹瞪着眼,有些委屈的摇了摇头,“已经好全了,没事儿…外头还放着我从客栈厨房端来的早食呢小姐,您快去吃些吧。”
祝苡苡昨日便和银丹说过,今个要去见那江宁府的绸缎商人。
原本是前几日就要见了,可奈何码头那边生了乱子,便没能见面。再加上这绸缎商人还有些旁的事情,这么一来便耽误了两天。
但也不打紧,反正祝苡苡也没这样快离开。
正好这两日有闲暇,她与穆延把江宁府城里面大大小小好玩的地儿都逛了个遍。
她这趟过来也不纯粹就是为了办事儿,也想好好放松放松,看看这能和苏扬两州齐名的江宁府,有什么新奇有趣的。
祝苡苡嗯了声掀开珠帘,随银丹一道去了外间。
差不多用完早食,祝苡苡遇上从外头匆匆回来的穆延。
他来时面上淡淡的,只在看见祝苡苡时,唇边才浮出几分笑意。
穆延甫一进来,祝苡苡便抬眸看向他,“事情都办完了?”
穆延嗯了声,又拿出腰间垂着的那块令牌递到祝苡苡面前,“这是镖头给的信物,到时候拿着它,就能取到姐姐买的那批料子了。”
别的不说,至少穆延做事,祝苡苡还是放心的。只是,她没有接过那块令牌。
她拿过那块令牌之后,又放回到穆延手中,压着他的手指,让他接了回去。
祝苡苡勾唇笑了笑,“就放在你那儿吧,到时候还得你去帮我取呢。”
穆延注意全在自己的掌心。
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戳着他的手掌。
她的手,小而乖,他张手便能轻松握住。
穆延睫毛轻颤,又嗯了声。
祝苡苡这才将手收回。
“我现在得去见那位绸缎商人了,陪我一道出门吧。”
不等穆延说些什么,她转身看向站在另一边的银丹,“银丹你身子才好,还是不要出去了,就乖乖待在客栈里,等我回来给你买些好吃的,好好把这气色给补回来,我再陪你一起去江宁府城里玩,好不好?”
银丹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待到祝苡苡又张口问了第二遍,她才后知后觉得说了声好,可等到这个好字说出口之后,她又后悔了。
是想和小姐一起出门的,不然大大清早爬起来做什么?
便是觉得身子养的差不多了,她才想陪着小姐一道出去的。以往去见那些客人,不是她陪着,就是忍冬陪着。
这回忍冬不在,于理来说,她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之一,应该时时刻刻都陪在小姐身边的,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姐身边就多了个穆延。尤其是在她病着的这段时日,两人好像要比前些时候又更熟上一些了,行为举止都有些莫名的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