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以来,她几乎都在想这件事情。她不舍得与自己素未谋面的这个孩子,可她若是不舍得,便会被这个孩子牵绊,依照她当下的状况而言,永远只能留在这里。
而即便她舍得了,将孩子留下了,仅凭她一个人,也根本没有办法离开京城。她需要出去,需要见穆延一面,需要与他商量。
这孩子,也不是她一个人的。
要是……要是穆延不舍得,她也不能这样做。
她想了很久,好像都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
她苦恼,也痛恨自己的无能。
一个月以来,几乎每一日,她都被这样的情绪左右,陷入了迷茫与困惑,她觉得自己像是皮影戏里被束缚住了手脚的皮偶,浑浑噩噩,惶惶度日。
她迫切的想要见穆延一面,可她根本没有机会离开这里,连出府去也变成了一种奢望。
出了上次那样的事情,孟循不再让她出去。
孟循让她再等等,可她等了好久,真的等了好久。
漫长的等待让她一直都很焦躁不安,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无法平静无法冷静,她又怎么吃得好睡得好。
日暮西斜,祝苡苡坐在窗边,静静的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花草,会让她心里舒坦些。
这些时候,她日日都在看。看得久了,她也会想,是不是院子里的这些花花草草,长在外面,长在更宽广的地方,会生长得更加漂亮?
倏地冒出这个想法事,她吓了一跳。她曾经从来不会考虑这些,而今时今日,她竟会想将这些院里的花盆全部打碎,把她种的栽的这些花,全部放到外头去,放到山野处,放到更加辽阔的地方。
既然她做不到,她的花,她该让它做到。
便是在这个时候,陡然抬眸间,她瞥见了从外院进来的孟循。
孟循少有回来的这样早。
他一身绯色官服,身形高大挺直,此刻却低垂眉目,若有所思。昏黄的霞光撒在他的身后,他半个身子背着光,脸侧又染上了些许红霞,明明暗暗,将他模样映得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祝苡苡收回目光,将支开的窗又合上。
视线挡住,她便也再看不见孟循。
孟循似乎并未察觉到祝苡苡,他折步进了书房,换了身衣裳之后,便让竹青留下来问话。
只是在开口问竹青前,他不由得想起了今日的所见。
今日在南书房,皇帝因北狄大举进犯震怒,少有的在诸位臣工面前显露了情绪。
往常,皇帝即便再生气,也不会显于人前。
连年的天灾人祸,大臣贪腐,国库亏空,朝廷早已不堪重负。如今,也只是勉力支撑。
北狄偏偏在这个时候,撕毁缔结了数年的盟约,大举进犯,如此举动,必然是早有图谋。
怀柔和谈不成,只能开战。战事劳民伤财,没有人喜欢。
可没办法,要割让老祖宗留下来的山河,这几乎是要了皇帝的尊严和性命。
不想打也得打。
原本有守边大将穆曜在,皇帝也算是放心。穆曜镇守边境多年,曾经也是本朝无往不利的战神将军。可今日,边关传来急报,说穆曜受了重伤,情况不好。
士兵缺少将领,兵力也弱于北狄,可谓是难上加难。
朝廷只能派兵援助,且算算时候,等他们派出的援兵赶到边关,也早已是寒凉的深冬,这样的条件,与他们交战不利。
便是这样皇帝才没忍住怒意,在臣工面前发作了出来。
孟循记得,皇帝捂着嘴咳嗽,手掌隐隐渗出几分血色。
片刻后,皇帝挥退了召集前往南书房议事的那些大臣,一个都没有留下。
再然后,召了太医院院判。
皇帝的身子近年来每况愈下,而因为国事又频频牵动情绪,火上浇油,早已是积重难返。
这件事,不只是孟循知道。
太子和诸位皇子,更是知道。
孟循揉了揉眉心,于边境那边,当务之急,便是解决这将领的问题。
纵观朝堂上下,大多武将都年事已高,真要算年纪轻些的有倒是有,只是……
那位,可是广平侯世子,至今仍未嫁娶,一条血脉都未曾留下。即便广平侯同意,韩皇后也未必同意。
孟循无可避免的想到了另外一人。
他眸光微暗,脸色又沉了几分。
竹青安静的站在一边,等待着孟循的发问。可是好一会儿过去,孟循脸色越来越差,却又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心里边有些发毛。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