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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视野里显示的当年老地图,从大安庄进城最近的路线是"陂心"南侧的东西向道路,大致上成为未来的信义路,在後来的金山南路口转折十来度,从向西转偏北一点、直通到东门进城,这个转折百年後保留了下来。
「上车吧!」慧将笑盈盈地帮我打开车门--竟然是部进口的雪佛兰黑头车。
上车後两侧仍大片田园景致,过了个圳道慧将指指右侧说:「农事试验场。」估计怕我无聊,不放过任何可以解说的机会。实际上直到路转折前,两侧除了稻田还是稻田,偶尔有灌溉用水的圳道穿过。
「左前方是刑务所,就是监狱。」车行近转折处,慧将指着左边说。
「右边呢?」到路转折处车速减慢,我看到右边已经不是稻田。
「右边是後来有名的东门町,是日本人的住宅区,还有供奉来自日本福神的土地庙呢!」慧将回答道。
「左边过了监狱都是兵营,驻有步兵联队、山pa0队。」她接着说。车在路转折後直行,东门逐渐出现在前方。
「右边接着有小学、游泳池、赤十字支部,然後就是东门了!」她一边继续导览着。
「清代城墙好像建好没多久就拆了!」我感叹着说。
「对呀!1879到1882年竣工,1904年底就开始拆了,还好五个城门还保留下四个。」她回应道。
车在东门圆环再度慢下来,城门上依稀可以见到景福门字样。我左右张望着城墙拆除後改成的三线道:「右边应该会接上敕使大道,通到圆山的台北神社。」
「厉害喔有研究!」慧将翘起拇指表示赞赏。
绕过东门继续西行,总督府就在正前方。
「这是总督官邸,後面呢?」她指指这"东门街"右侧第一栋华厦。过了官邸一片绿茵,似曾相识。
「新公园!」我认出来了,只是里面有几栋没见过的房子。
「最大一栋"长官纪念馆"不久成了博物馆,其他的我们右转靠近点再告诉你。」她说道。车在她补充说的行政长官官邸前右转,我随即想到後来的"公园号"酸梅汤,不知道这时候盖了没有。
「右前方正对着左边街口的就是台北俱乐部,後面的亭子叫音乐堂。」慧将指着公园里的一栋和洋混合别墅。过了音乐堂就到了我有印象的衡yan路口。
「带你走一段有银座之称的西门街,後来改名荣町通。」车在丁字路口左转,左右转角街屋各有特se。左边印象里的"酸梅汤"处此时还看不出是後来有的洋服店;我也曾经看过老照片上右边开过咖啡馆。
「这一小段清代称为石坊街,石牌坊曾经立在这里,跟宝成门--也就是西门遥遥相望。」慧将继续倾囊相授。左转後第一个路口就是後来的重庆南路口--总督府前面的南北大道,此时还叫"府前街"。十字路口没有牌坊,倒是有四栋漂亮的转角建筑,远端也看不到明信片里的西门楼了。
「府前街什麽时候才变成本町通啊?」我问道,这时候车缓缓右转向北驶向火车站。
「再过两年的1922年,废街区、改町。」她答道。我记起来曾经见过1900年左右规划街区的地图,调出来一看,府前街左侧属府前街区,右侧却属府中街区。"街区"类似後来里的概念,大正11年间改称町,台北也跟上和洋混搭的大正浪漫。
这个年代府前街也开始有书店入驻,跟後来成为书店一条街有了渊源。像是刚刚转弯路头的新高堂书店,及接近路尾的台湾书籍株式会社,都在5年前进驻了。除了书店,还有银行、保险公司、旅馆及带有高塔的消防队,值得一提的是照相器材店,譬如新高堂对面的西尾商店,也在1912年就进场了。
「刚刚路头新高堂对角的辻利茶舖,从京都宇治来台北推广乌龙茶也很早,老板後来还写了回忆录。」她彷佛想到刚漏掉的细节,补充了一下。我的确吃过辻利後来着称的抹茶甜品,应该是他後人陆续发展出来的。
「嗯,这位叫德三郎的好像是在台湾过世的。」我对这位号称"民间总督"的日本人有印象。
「1939年。」她立刻回答。
慧将的角se扮演挺有意思,她有时人设在1920年,为了满足游客的好奇心、在知识上又不得不纵贯古今,给我一种蒸气庞克的超人之感。可惜vr人物伸手无法触及,互动上还是有点隔阂呀!
车在站前大马路右转,就在右侧铁道饭店侧面停车。因为没有要入住,所以没有大咧咧地开上车道,我们步行走进位於府後街的大门口。
「1914年12月20日,同化会在台湾铁道饭店举行成立大会。」慧将适时打开话匣子:
其实在1914年3月19日,应林献堂之邀赴台湾发表演讲的板垣退助在欢迎会上即致答辞说:「余想,在亚洲,究竟不能以日本一国来担负全盘之国防此指区域安全责任;是故陆上军备可委托支那中国,海面军备可由日本来担当,然後始能期其坚实。是以有和支那人缔结亲交之必
', ' ')('要。而要开其端绪,若舍本岛台湾,实无他法可想。」
视野随之显示:之後,板垣南下考察,发表演讲:「世界为人类之共有物。将人口由过多之地移向稀薄之地,此乃自然之法则。美国人之暴论,任谁亦不能与之相容。因此,日本人作为亚细亚的一份子,非与支那提携共同抵御白人不可。我台湾最接近支那,适於与其亲善融和。故在台内地人实有尊重人种、充分保护本岛人生命财产之必要。余此次之行,乃视察台湾之治绩,仔细调查土人与内地人之关系,以促成充分同化为目标。」我们一边推门往饭店里走。
「声势浩大啊…维持了多久呢?」我问道。
「在日本民权运动领袖板垣退助的声望和林献堂的号召下,同化会人数达到3千多人,甚至连医学院校学生在蒋渭水--当时就读台湾总督府医学校的号召下也倾校参加,并在日本、宜兰、桃园、新竹、台中、嘉义、台南、高雄等地设有分会。但是同化会成立不到二个月,旋即遭台湾总督府以妨害治安之名於大正4年1915年1月26日强制解散。」慧将一边走一边如背书般倾泄。
「才一个月!」我大呼意外。
我这才理解同化会是台湾日治时期台湾政治、社会与文化运动的第一次集结。我彷佛还能听到成立大会时人马杂沓、群情激动的氛围。
跟随着长廊的引导,来到建筑的後半部,此处是广达75坪的大食堂与厨房。
「高档客房之外,旅馆内提供的餐饮也是世界级水准;提供早、午、晚3餐,价格为1圆50钱到3圆不等。」慧将彷佛又化身旅馆人员,称职地导览起来。
在大厅的左侧一角,旅客们可搭乘限重500斤约300公斤的升降梯来到2楼。慧将补充道:「值得一提的是,此乃台湾史上首座升降梯。」
登上2楼,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位於建筑左右两侧的「景隅套房」。
「这样的suite一晚多少钱?」我问道。
「这两间附有客厅的"特等室"要价不菲,1晚的价格约15圆。b起最便宜的"普通室"只要3圆。以教师的月薪约30圆、一个四口之家的单月饮食费约15圆来看,能够下榻特等室的绝对非富即贵。」
我留意到除了户外的台湾当地植物外,室内空间也用台湾芭蕉装饰。
走出富丽堂皇的建筑,占地2千多坪的花园也是别有看头。偌大的庭园里,各式各样的台湾特有树木与花卉在此争奇斗yan,完全展现出铁道旅馆的优雅格调。
「管理这麽高档的旅馆不简单啊!」我故意探探慧将。
「台北、台南两家铁道饭店的总经理都是福岛笃,他在澳洲学的旅馆管理,有国际实务经验的。」她回应了,完全没有被考倒。
视野里立即出现了福岛笃的肖像照,还以动画形式打了个招呼。不过他赴台任职期间在1921~1936,我们造访的1920年还不是他当总经理。然而我对於ai的机器学习已经感到相当满意。
「前面带出了蒋渭水,他跟林献堂怎麽认识的?」我好奇起来。我们走回到自动车旁,司机帮我开了车门。
「林b蒋大十岁,同化会时期蒋还是医科的学生,估计他们没有正式被引荐认识,但林献堂或许知道蒋这号人物。」慧将不慌不忙地推断。这时车子又启动了。
视野里显示一笔史料:蒋渭水在1921年春天经由林瑞腾先生的介绍,在宴席中认识了时年40岁的林献堂先生。席中得知林献堂将要上京东京替台湾人谋福利。次日蒋渭水就特地到林献堂所居住的太yan堂向他表示敬意。
「谋福利?怎麽说?」我抓住机会问慧将。
「就在今年底,1月在东京由留学生成立的新民会会长林献堂从台湾、副会长蔡惠如从上海赶到东京会合,召集新民会的g部,商讨民族运动的大方向,并决议向日本国会提出设置台湾议会的请愿运动。」慧将答道。
「在日本的台湾留学生为什麽胆敢挑战威权?」我继续问。
「这跟当时的国际局势有关,今年之前除了同化会还有哪些大事?」慧将反问我。
「嗯一战刚结束,去年发生过五四运动。」我记得的不多。
「一战日本对德宣战,1914年就趁机取代德国、进占山东半岛至今。」慧将开始提点。
「山东啥时候被德国占了?」我问道。我同时留意到车已经调头往西行驶。
「1897年11月14日德国以巨野教案为由强占青岛,签中德《胶澳租借条约》,为期99年。」慧将毫无迟疑地回答。
「嗯差不多17年就被日本人接手了。」我心算了一下。
「租99年的如意算盘被打断了,呵呵!」慧将又调皮地回应。
「对了,然後日本对袁世凯提出21条要求,是不是?」我依稀记得这无理要求引发了五四运动。
「不错不错!那是在1915年,日本强占青岛的隔年提出的。袁大总统纵然没有全盘接受,但国人、学
', ' ')('生们还是觉得屈辱啊!去年朝鲜也爆发了三一运动,虽然遭到恐怖镇压,但日本政府也被迫调整殖民政策。」慧将赞赏之余又补充道。
「中、朝学生们忽然都民族自觉起来?」我原来不太清楚三一运动。
「终战那一年,1918年1月8日美国总统提出14点和平原则,其中第5条平等对待殖民地人民里提出了"民族自决"此一概念,而在一战後多数殖民地获得,更进一步推动民族自决、民主主义的cha0流,连日本也不例外。」慧将对这段历史真的如数家珍。
「难怪在日本的台湾留学生也受到鼓舞。」我会意地点点头。
「对呀,就在这一年新民会的前身—启发会就成立了。」慧将回应道。
车在北门右转向北行驶,大型建筑被抛在後方城内。不过路上一样车水马龙,人力车特别多。
「过了铁路平交道叫北门外街,再过一个路口变成新兴街。」慧将不忘导游。
「同一条路因路口分段,路名就不同?」我问道。
「横向大马路都是市区改正後开辟的,改隶前清代的路并不连贯,每一小段有自己的名字,暂时沿用着。」慧将解释道,随即给我看了市区改正前的地图。
「嗯嗯,过两年才叫太平町通。对了,殖民政策怎样调整了?」我没忘记之前的话题,追问道。
「原敬首相知道吗?」慧将考我。
「没听过。」我不得不承认。
「就是1918年9月底上任的现任首相。」她说,一边启动视野里的图文:
「原敬在甲午战争後以外务次官的资格担任台湾事务局委员,参与台湾统治制度的规划,自此便主张"台湾应实施与内地相同的制度、方针,做为统治台湾的基本政策,但应以渐进的方式逐步实行"这样的论点。原敬担任首相的时期,正好是国际上风行"民族自决"的cha0流,而国内大正民主的蓬b0发展,又恰好任内发生朝鲜三一运动,军方声势受挫的时期。」
「因此在1918年8月,在朝鲜三一运动後对台湾总督府、朝鲜总督府进行官制上的改革,去除了总督必须由武官担任此一限制。第一位由文官出身的台湾总督,田健治郎於1919年10月29日上任。」视野里同时出现了田健治郎的肖像。
「这位文官总督上任以来有哪些作为?」我问道。
「田健治郎总督为反制民族自决的cha0流,实行首相的内地延长主义,同时提出了渐进的具t方针,如"日台融合"、"一视同仁"。基於这些方针,台湾总督府今年开始进行地方制度的改革,创设州、市、街、庄等地方官选议会。」慧将答道。
「内地延长主义的影响呢?」我再追问。
「它让台湾人追求和日本处在相同的宪法t制下,将台湾纳入日本的法治t系。从1914年开始,东京的台湾留学生,如林献堂、蔡培火、林呈禄、蔡式谷、郑松筠等人,为享有宪法中明定如代议制、基本保障等权利,而开始进行六三法撤废运动,反对"特别立法统治"。」
「六三法是什麽?特别立法?」我不解地问。
「就是为了管理殖民地特别立法,不同於内地的法。"改隶"之後台湾公布的六三法,赋予总督充分立法权。」慧将释疑的功力还是不错的。
「撤废六三法不是等於变相承认了由"同化政策"延伸而来的内地延长主义,否定台湾的特殊x,乃至於台湾独特的歴史、文化、思想、传统?」我摇摇头问道。
「因此,参与六三法撤废运动的台湾留学生,如林呈禄等人,开始由原先的单纯主张撤去六三法,转变为要求宪政与民权,同时保持台湾的特殊x、变更六三法的内容及台湾自治。林呈禄等人的要求,在1921年正式以台湾议会设置请愿运动为名开始运作。」慧将这时又超越了她所在的时空。话题演绎了一圈、回到当下林献堂赴日谋福利的节骨眼。
「蒋渭水、林献堂就这麽志同道合地在一起了!」我完全会意地说道。
车驶过一个路口停靠在路边,慧将指向右侧说:「这段叫得胜街,看到大安医院吗?」
「哦,这时候蒋渭水已经开业了!」
「1916年开的,而且去年在台北还纳妾了,小三小他将近十岁,过得很滋润呢!」慧将笑道,视野随即出现一帧照片,注明本名:陈甜,是东荟芳酒楼的艺旦。
「嗯…元配住乡下顾小孩呗!旁边的文化书局也是他开的。再说说议会设置请愿运动吧!」我对蒋的文化书局依稀有印象。
「年底设置台湾议会的请愿运动获得林献堂、蔡惠如等178人的签名东京留学生166人,岛内林献堂等11人,上海蔡惠如一人。」慧将接着说,并启动我视野里对话框:
就在1921年1月30日经由贵族院议员江原素六、众议院议员田川大吉郎等之介绍,向日本国会的贵族院及众议院二院提出了"台湾议会设置请愿书"第一次。其宗旨是在日本殖民统治下台湾人自治要求:由台湾人
', ' ')('民公选议员,设置台湾议会,并附有施行於台湾的特别法律及台湾预算的协赞权的台湾统治法…。
「这次请愿顺利吗?」我问道。
「台湾第八任总督田健治郎在1921年2月4日,召集在东京的林献堂、蔡惠如、林呈禄、蔡培火等四人於"总督府东京办事处"向四人警告,在台湾的日本当局绝对不容许设置台湾议会的这种台湾自治主义,但会以无自治se彩的台湾总督府评议会的议会方式来取代。在台湾的日本人认为是台湾人在进行"运动",否认日本主权。」慧将讲的当然是1920年的"後话"。
「总督第一个就反对了。」我点点头。後续发展陆续显示在视野里:
日本帝国议会对台湾总督所提出的有关延长六三法的法案在同年三月就通过了,继续施行殖民地的总督律令制定权於台湾。同时对林献堂等所提出的议会设置请愿,却在贵族院请愿委员会2月28日及众议院请愿委员会中3月11日同被否决。
「六三法撤废运动等於也没通过呀!」我有点愤慨。
「次年1922年1月1日才以法律第三号取代六三法,这个"法三号"才真正限缩总督的立法权,开始走内地延长主义。」慧将边答边又启动一则维基百科:
为了使日本本土的法律适用於台湾,将法律之全部或部分要施行於台湾者以敕令定之,台湾总督所制定之律令则只具有补充的地位,只有在台湾有需要,而本土没有这种法律,或台湾的特殊情况,本土的法律不适合施行於台湾的情形下,才采用制定律令的办法。至此,总督的立法权被削弱,本法则一直施行到日本战败为止。
「请愿没通过,然後呢?」我问道。
「蒋渭水看到林献堂等人的台湾议会设置请愿旨趣书以後,觉得与自己的信念相合,因此一反当时台湾父老"绝口不谈请愿事"之风,於4月20日在台北由蒋渭水主动发起盛大的欢迎会,来迎接向日本当局提出第一次台湾议会设置书回来的林献堂、蔡培火等人,让回来的人有如凯旋的将军,会後在台中等地举行示威游行及集会。」慧将说。
「议会没得成立,结果成立了评议会?」我猜测道。
「其实议会请愿运动只是一个温和要求,但刚开始却能振奋人心,总督府也受到刺激。为了要缓和台湾人的反日情绪,避免再度进行以武力抗日,乃在1921年6月公布了"台湾总督府评议会官制"敕令241号,以外表披着议会名称,实际上是独裁应声虫的民议机关,称为总督府评议会,来欺瞒台湾民众。」她鞭辟入里地说。
「评议会的组成是?」我打破砂锅问到底。
「台湾总督任会长、总务长官任副会长,高级官员占评议员的七人,侨居台湾的日本人占九人,台湾人占九人的这种粗糙的障眼法总督府评议会即告成立。台湾人评议员由辜显荣、林熊徵等这批御用绅士所担任。但林献堂也被任命在内,因为利用林献堂的名字,可让台湾人民错以为这个总督府"评议会"是台湾人的民主机构。」慧将申论道。
这时候天空飞过一架双翼机,我有点意外。正纳闷是否每个vr访客都会碰到这一幕,慧将搭腔了:「是19岁的葫芦墩青年谢文达,台湾第一位学成归来的飞行员。今天应该是从南机场起飞的,去总督府向久迩g0ng邦彦亲王致敬,称为奉迎飞行。」
「喔,离莱特初飞行不久嘛!」
「对,1903年至今17年。蒋渭水还在他的春风得意楼接待谢文达。」慧将答道。
「喔,已经开始经营了?」我不是太清楚时间前後。
「1914年春风得意楼开业两年後从永和街搬到太平横街,离大安医院很近。今年办增资蒋渭水成为大gu东。除了当作交谊平台以外,同时也为了代理家乡宜兰的甘泉老红酒吧!」慧将释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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