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马过去,取了行李,到得客栈门前。门内嘈杂,应是做着生意的。我扣门,不刻,门便开了,钻出个白面小二,笑道:“哟,道长,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住店吧。”
“好嘞!一位客官,住店!”他朝里面喊了一声,又对我道:“您里面请,我先牵马到马房里去喂草料。”
“好,有劳。”
待小二牵着我的马儿转到后院去,我便推门而入,仿佛活过来了。屋内烧了炭火,十分温暖,大堂七张桌子,坐了一半,有喝酒吃肉的胡人大汉,有衣着华丽的外地商贾,还有几个似是当地的猎户,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又一个小二迎上来招待,竟与方才那小二生得一般模样,看来是孪生的兄弟。
“道长好运气,我们这儿正好只剩一间房了。不知您要住几日?”
哎,我也不知需住几日……
“这大雪要下到什么时候?”我问他。
“哟,这可不好说。”回答我的是柜台后面算账的女掌柜,“短则两三日,长则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她长得和善,也漂亮,三十不到的模样,不似这关外恶劣的天气能培养出来的女子,想来是个异乡人。
“道长要入关吧?”她又问我。
我点头,答:“愁着这场大雪呢,迷了路,险些死在外头。”
“呵呵呵,道长找来这儿便是有缘,且安心住下,待风雪小了,我给你指路。”
果然是个不错的人……
我付了两天的房钱,小二便提着炭炉领我上楼。是最东边的一间房,不大,却挺干净,南面墙上有一扇窗子,紧闭着,风雪太大,窗户纸哗啦啦地响个不停。收拾了包袱又换了身衣裳,我很困倦,即使腹中十足的饥饿,也懒得动弹。
还是先睡一觉吧。
正打算铺床就寝,门被扣响了,我去开门,是小二,也不知是屋里看见那个还是屋外看见那个,总之长得一个模样。他手里端了一碗面,要给我送进来。
“我并没有点。”
“这是我们掌柜送的,她说道长在外头赶路辛苦,一定饿了,亲自给您下了面。道长放心,没加一丁点儿荤腥。”
“烦请小二哥替我多谢掌柜的。”
小二将面送到房里,摆好了筷子,临走又道:“道长趁热吃,我们掌柜的厨艺可是一绝啊。”
我点头再次谢过,待他将房门阖上,才坐到桌前执起筷子。面,的确是一碗好面,非我在山上吃的那些素食可以比拟。金黄的汤色,啜饮之下,清口不浊,有冬笋和香菇的极鲜味。面也很有弹性,上面铺了豆芽、黄花菜和香干丝,点了香油,口味丰富且浓郁。
修道之人本不应嗜吃,但这碗面,又确实让我把持不住。吃了面,饱腹感让人满足,浑身温暖且舒适,便更想睡了。要在这小客栈里呆这么多天,能做的怕也只有这些。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倒也真是好笑,又饿了。我起身下床,锁了房门去楼下点些吃食。寻了最角落的空位坐下,点了一碗白饭和两个小菜。饭菜上得倒是很快,只不过味道并不及中午那碗素面的惊艳。
女掌柜依旧在柜台后面盘点清算,算盘珠子拨得清脆。她不时看看在场的客人,面上虽是带着自然的笑意,眼睛里却不带任何情感。
吃饭的人与中午那一波差不多,四名胡人大汉一桌,坐在大堂中间,点了只烤全羊,喝着刺鼻的烈酒,还不停骂骂咧咧这烤羊的手艺没有他们家里娘们儿的好。小二一边给他们斟酒一边笑着赔罪:“那是那是,我那兄弟烤羊哪里地道,特地叫他挑了最好的羊给几位大哥,还整成这样。”那些胡人听他这么说还挺高兴,也便继续喝酒,豪放地用胡语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再过去的桌子,坐了位四十来岁的华服老爷,生意人的模样。我并非看不起这些做买卖的,只总觉得他们中许多人,眉目间透着几分奸猾狡诈,让人心生戒备。他的左右手边,还坐了两名仆侍,一名五十左右,一名三十上下,衣着亦是光鲜,看来颇受器重。那华服老爷的对面,则坐了一位五十有余的妇人,看相貌气度并非大富大贵之人,对那老爷也十分恭顺,不知他们做生意带个女眷出来干什么,难不成是洗衣做饭?
再过去的两桌,坐的都是统一服饰的男人,统共六个,三人一桌,各个腰间挂刀,喝酒说笑,眼睛还不时瞟到我这方来。因了相去甚远,添上那四个胡人的喧哗,我并不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那种猥琐的表情让我十分不适。我将剑往桌上一搁,冷冷朝他们瞥了一眼,他们会意,也不再那般肆无忌惮。
“小二,再来两品锅饭,我要上楼去吃。”那中年妇人道。
小二应承,自后厨拿了一个食盒来,说要帮妇人送上去。哪知妇人不愿,眼珠子一瞪,夺下食盒,叫了两个挂刀的男人一同上了楼。
原来那两桌男人是商队的打手,我对华服老爷更是不喜了些。
吃完了饭,我便不愿再这大堂里多待,正想上楼,女掌柜来了,手里拿了一壶茶,坐于我对面。
“道长这是吃得不好?”
“哪里,饭菜十分可口。再者,求道之人不该挑剔。”
“那便是不好吃了。”她笑,给我斟了一杯茶。
我有些尴尬,只能接了杯子饮茶,清香怡人。
“道长此次入关,是要往哪儿去?”
“也说不上非要去什么地方,不过是随心而往,多走走看看,待心性磨练得差不多了,便要回山门了。”
“那什么时候是差不多呢?”
“啊,这个我也不知,或许哪一天睁开眼,突然想回去,便回去了吧。呵呵,似乎随性了些,真是惭愧。”
“哪里,随心所想,随想而做,看似容易,却是极难的。人总有许许多多束缚,待哪天什么都能放下了,便是得了道了。”
怎么也不会料到,在这关外的村落里,能听一名客栈女掌柜诉说她对于道的见解。我朝她感激地笑:“看来道于我而言,还很遥远。”
“怎么这般说呢?道长年纪轻轻已有这分心性,已是不容易了。”
我与她谈得十分投机,不知不觉,其他几桌的人都吃饱喝足,准备上楼了。楼梯上,那华服老爷与一名胡人大汉并排走着,后面跟着各自的侍从,似在谈着要紧事。真没想到,不过一顿饭的功夫,这两队看着毫无关联的人也能聊到一块儿去。
“哟,都这么晚了,竟与道长聊了这许多,是不是妨碍您休息了?”女掌柜起身,向我致歉。
“与掌柜论道,受益匪浅,这般算起来,倒是我叨扰了。”
女掌柜笑起来:“道长真是客气,好啦,早点回房歇息吧,我收拾收拾也要去睡了。”
我与掌柜道别以后,便上了楼。楼道上,四名佩刀打手守在一间房门口,里面传来胡人蹩脚的口音:“不不不,不行,三匹马换一个,太贵了,我们以前买可不是这个价。”我要回房,必须经过那间,四个打手防贼一般盯着我,着实怪异。此时小二正好上楼来,问我是否需要打热水沐浴,我叫他进了屋,问:“方才那有人把守的房间是怎么回事?”
小二也不隐瞒,道:“那个房间啊,我看井家商队来的时候,搬了六只大木箱子进去。想来是他们的货物吧。道长,我先去给您打水。”
这么说来,里面是那华服老爷与胡人大汉谈生意了。果然是商人,不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能寻得商机。
夜里,沐浴之后,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狂风与雪块敲打着窗门,我担心那一扇薄窗受不住力道,突然碎裂,泻进一室寒凉。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突然静了下来,我已睡得迷糊不知身在何方,分不清是耳朵的休眠抑或是其他缘故。但这寂静没有维持多久,又有不同寻常的声音入耳。有男人粗重的喘息,与女人隐忍的娇/吟……难不成,是男女交/欢?
“哈哈哈,¥……”男子的声音熟悉,说着胡人的语言,那笑与口气听来十分张狂。话音落下不久,女人的声音变了,似乎是换了一人。紧接着,又是先前那般,一阵漫长的对吟……
一场场下来,男人还是那个男人,女人却已轮转好几拨……
我想抬手捂住耳朵,阻隔这扰人清梦的声音,但是事与愿违,或许是过度的疲倦让我躺在床上不得动弹。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渐渐平息,我也终于陷入了沉睡。
☆、关外雪事(二)
常年习惯的早起并未因难眠之夜而中断。天微微亮了,风雪依旧肆虐,我提剑下楼,老板娘和两个小二已经开始布置桌椅。
“道长起得真早。咦?气色不好啊。”一个小二道。
“昨晚上没睡好,出去练会儿剑便精神了。”
“外头的雪可不小啊。”另一个小二道。
“无碍的,也算是一种磨练。”
我出门,拢了拢衣领子,脸颊已被冻得冰冷。在小村庄里走了一圈,没有一户人家早起开门,看来这大冷天还出门的,也就我一个。索性有耳边呼呼的风声,才使这村庄不至于寂静得可怕。寻了处空地,将门中各式剑法统统耍了三遍,天大亮了,身上是暖的,心里却是乱的。
收功往回走,再度站在了迎来送往的牌匾下,不知为什么,有不好的预感浮现在脑海。推门而入,大堂里,掌柜的不在,只有一个小二在上菜,用饭的不过寥寥数人,是昨晚的中年妇人和三名打手。他们不时望望楼梯口的方向,仿佛楼上有什么事情在发生。
“道长回来了啊?”那小二道。
我点头,低声问他:“楼上怎么了?”
“哎,死人啦……”
“哪个死了?”
小二诡笑:“昨儿坐那位子上吃饭的胡人汉子,道长上去看了便知。”
我不明白小二为什么要那样笑,叫人不寒而栗,吸了口气,还是上了楼。
一群人正聚在楼道最西边的房间口,女掌柜和小二,三个胡人,还有华服老爷和他的仆侍打手。他们看着房内,正在交谈。
我走过去,默默站在最后面。有几人见了我,也没说什么,默许了我的多管闲事。
“人是死在你店里的,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其中一个胡人汉子怒道。
“现下大雪封山,也无处去请仵作,你们的兄弟死因尚不明了,可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怪罪到小店头上。”女掌柜倒是临危不乱。
“是啊客官,你们的兄弟莫不是得了什么重病,也不一定就是给人害的。”小二帮腔。
“我兄弟体壮如牛,是部落里最勇猛的汉子,哪来什么重病!”
“我看你们就是个黑店!”
“没错,砸了这家黑店!”
三个汉子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就要动起手来。
女掌柜伸手制止他们,厉声反驳:“我这若是黑店,劫人钱财自是第一,杀人能得什么好处。再者说,你那部落第一勇士哪是我店里这几人能杀得死的?”
三个胡人闻言,打量掌柜的和她身边瘦弱的小伙计,觉得有些道理,便停了手。只是看那表情,也不会善罢甘休。
“几位若不嫌弃,不如让我的仆从阿忠去查查死因。他年轻时当过大夫,能帮得上忙也未可知。”突然,华服老爷开口道。话音刚落,他身边那五十来岁的仆侍上前一步拱手。
“那……你进去吧。”胡人蛮直,也没一个谢字。叫阿忠的仆侍点头入内,我们也一同跟了进去。房内算得上齐整,门窗亦是完好,却弥漫着一股腥臭味。胡人汉子躺在床上,未着寸缕,他浑身已然僵直,神情却是惊恐的。我大致扫了一眼,粗犷的身形,浓密的体毛,粘了一些乳白的事物,恶心得让人不愿多第二眼。
阿忠将人翻来覆,不时用手按压,检查了约有一炷香的功夫。
胡人不耐,皱眉道:“我兄弟到底怎么死的?是不是给人害的?”
阿忠叹气,出了结论:“心胆俱裂,吓死的。”
胡人闻言大怒,抓着阿忠的领子将人提了起来:“你这是在侮辱我们部落的勇士!”
阿忠惊恐,连忙摇手:“哎呀呀,我也是就事论事。你们若不信,就等雪停了找仵作来看吧。”
此时,华服老爷也上前道:“还请兄弟手下留情。”
我看着这些人,又望一眼凌乱的床铺,忽然想起夜里听到的声音……那男人说的胡语,不似在场的三人,便定是这死去的汉子了吧。
“请容小道说一句……”
所有人都回头看我,眼中尽是疑窦。
“不知各位昨夜里是否听到奇怪的声音?”
“什么奇怪的声音?”一个胡人问。
看样子,所有人都没有听到,真是奇怪。我的房间与这房间一东一西,尚且能听得清晰,他们都睡死了么?
“我听见他,和许多女子在一起……欢/爱。”修道人竟说出这种污言秽语,真是罪过。
“哪来的许多女子?”小二摸着脑袋怪道:“客栈里的女人统共只有三个,一个我们掌柜的,一个道长您,还有一个就是井三爷带来的那位夫人啊。”
“这么说,还有其他女子藏在我们店里?”女掌柜挑眉,看一圈在场所有人,又突然笑道:“怎么可能呢,客栈里进进出出几个人我能看不见么?所谓的许多女子,想来是道长夜里睡迷糊了吧。”
“或许吧。”但是那么真切……我一个修道人还能做春/梦不成?
“既如此,便散了吧,现下也做不了什么。道长还没吃过早饭吧,我去给你煮一碗饺子。”
我和小二跟随女掌柜下楼,上面那两队人却没有离开。
我坐在大堂等饺子,隐隐听见楼上的争吵……
“是你们!”
“怎么可能?验货的事我当时就拒绝了。”
“所以你就杀了我兄弟!”
“真是不讲理的蛮子!”
“中原狗,你们真是卑鄙,还派这老东西来污辱我兄弟是吓死的,看我不杀了你们!”
“保护老爷,快保护老爷!啊!!!”
上头突然就打杀起来,大堂里其余三个打手听到了动静,也连忙提刀上去。那妇人惊慌失措,双眼担忧地盯着楼梯口,却一动不敢动。
我也打算上去,刚起身,两个小二却跑过来,一个将我按在位子上,一个给我倒茶。
“道长,这闲事儿你就别管啦!”
“来喝一杯茶,掌柜做的饺子一会儿就出锅啦!”
两人言毕,抬头,同时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楼上传来一阵又一阵惨叫,还有胡人疯狂的笑声。我不知道上面到底是如何的状况,但可以想象,定然已经惨不忍睹。我的心里挣扎着该不该上去帮忙,帮谁?那井家的商队吧,毕竟,这群生意人虽非我所喜,却也没做什么恶事,不该就这般遭了杀生之祸。
“饺子来了,素菜馅儿的,道长慢用。”女掌柜来了。
“呃……”哪里还有空吃饺子,不过还挺好吃的。
“你们说,一会儿我问那三个胡人赔钱,他们会愿意么?”
两个小二嘻嘻笑起来:“不会。”
“哎呀,这下可亏大发了。”
我看着他们三人你来我往,貌似忧心,却也神色轻松,直觉古怪。
半个时辰过去,随着一声声重物倒地的声音,楼上的厮杀终于平息。
三个胡人大笑着下楼,身上脸上都是血,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他们身后绑了井三爷,也便是那位华服老爷,他受了刀伤,流血不止,面色惨白,下楼都是踉跄的。
“嘶,客官,你们这是……杀人了么?”一个小二惊叫道,作出一副讶然的表情。
领头的胡人舔了舔马刀上的血,道:“把那些人扔出去吧,摆着碍眼。”
女掌柜见状,朝两个小二使了眼色:“还不快去,把人抬出去,丢远点儿喂狼。”
“好嘞。”两个小二麻利上楼,将人一个个抬下来,摆在门口,尔后去后院驾马车。
我看着那些尸身,死状极其凄惨,六名打手和两名仆侍,全身都是刀伤,还在咕咕冒血,有的断了手脚,一堆肢体摆在一块儿,分不出哪个是哪个的;有的破了肚皮,五脏六腑流了一地;还有的断了脖颈,或许只差没几寸,就该身首异处了。
真是残忍至极。
我看着女掌柜和两个小二,突然觉得他们是那么的冷漠与诡谲。
此时,那剩下的妇人已经抖如筛糠,看到这一幕,恐怕心中早就崩溃。胡人注意到了她,道:“老婆子,你去拿药。”
“药?……”她的声音在颤:“什么药?”
“伤药!!!真是个蠢婆娘。”
“是……是……我这就去取。”
妇人战战兢兢上楼取药,也不知进了哪间房,乒呤乓啷一阵翻找,才提了一药箱子下楼。
“这是在阿忠房里找到的,我对医术一窍不通,也不知哪个是伤药。”她说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惹怒了三个胡人大汉。
一个胡人打开药箱一阵查看,许是不识得中原的字,转向我这边道:“女道,你来看。”说完,又朝另两个胡人使了眼色,把妇人绑在大堂的柱子上。
我是想将他们绳之于法,但现下以一对三,实也没有把握,只好过去寻药。
药瓶上多数贴了标签,合欢散、迷魂水、美人醉、百日春……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我即使不通药理,也大致知道它们的作用。枉那叫阿忠的男人曾是个济世的大夫,备的尽是这种不入流的害人药。上下两层寻了个遍,终于找到两盒金疮药。将一盒给了胡人,留下一盒,找个机会给那井三爷用吧。
三个胡人在堂中无所顾忌地涂着药,一边又对井三爷道:“早知道你那群打手都是废物,咱们兄弟昨晚上也不用谈价钱了,杀光了,女人就全是咱们的。”
女人?什么女人?
另一胡人道:“可不是?一群中原软蛋!”
“现在的中原女人是越来越贵了,三匹马一个,黑心的中原商人!听说,我们草原的马在他们那儿,能换十两金子。”
我听得震惊,他们交易的是女人。这井三爷外表光鲜,不想竟是个人牙子,专做拐卖女人的勾当。那方才药箱里的东西,也便是他们诱拐女人的手段吧。当真是可恶!
我瞥一眼井三爷,这样丧尽天良的人,救了才是违背天意。
一个时辰之后,两个小二回来了,敲着腰背累得不行,直道掌柜的我们要休息半天。女掌柜瞪他们一眼,道:“先把上上下下收拾干净再说,别扫了客官的雅兴。”
小二认命收拾,取了雪水冲刷擦洗好一阵子,才将四处的血污清理干净。
“哎呀井三爷,你身上怎么都是血,脏兮兮的,别污了我们的地,还不赶紧把血收回去?”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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