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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戴眼镜的大男孩小跑几步到李书记身边,非常礼貌的微微欠身,“我回来了。”
在人群外远观,华礼有种在看革命剧的即视感,好像这个男孩是立了功回乡的军人,自己则是备好瓜果蔬菜欢迎大部队的村姑。
看着李书记的表情,华礼感觉这是他看见李书记笑的最自然最欣慰的一次。恐怕李书记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就是他这个进城读大学的儿子了。
“来,给你介绍咱们镇的新成员,”李书记用手掌抚着自己儿子的后背,然后朝人群外围的华礼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老沈家儿媳妇。”李书记言简意赅的介绍着,而后在华礼走到两人身边后又补上一句,“最近正在我那儿帮忙,也是城里来的,你们或许会有共同语言。”
原本站在华礼身旁垂着脑袋,专心用脚尖在沙地上完成自己壮丽画卷的沈季,听到李书记后面那句话,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样,猛地抬起头来,却发现华礼早就已经不在自己身边站着了。
沈季的童年算得上幸福,虽然痛失生父,但从未经历过被父母亲人在意的人抛弃的感觉,自然的也没有经历过被背叛。但是现在这一刻,沈季突然生出一种想要伸手去抓住华礼的冲动。
又或者说,从前他一直在自欺欺人,到这一刻他才恍然想起,他跟华礼原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一直以来的被动以及安于现状,是因为华礼对他太好了。
不费力的获得了太多,被动的得到的太多,反而会让人丧失守护的本能以及索取的欲望。
“李怀谷。”看到对方朝自己走来,对面的大男孩自我介绍着,华礼一步一步慢慢踱到他面前,走近了才发现,自己几乎可以平视他的眼睛,“华礼,礼物的礼。”
对面主动伸出了手,李怀谷看着这个跟对方眼神表情完全不符的友好行为,有些尴尬的朝华礼笑了笑,而后也伸出自己手,打算简单的完成这次初见。
这就是我最后的一搏。
华礼在心里这么想,用力的跟对方握了手。
跟冷漠表情不符的热切眼神有些惊到了李怀谷,但出于礼貌他把这份疑惑和惊讶留在了自己眼里和心里。
然而从沈季的角度,他满眼只剩下了眼神热切,热情握手的华礼。
即使是书记儿子回乡,也不能更多的打扰到白河镇镇民们忙忙碌碌的生活。仅一日的热闹,而后整个镇子就又归于平淡,只在跟李怀谷走了迎面时,才露出朴实又热情的笑容打招呼。
跟往常一样的,华礼又早起梳洗准备去李书记那里,但他直觉哪里不太对劲。效仿着隔壁王婶,把盆里洗过头发的脏水泼到院里后,华礼看到蓬头垢面站在屋门口的沈季。
“你怎么起这么早?”华礼自觉跟平日无异,怎么单单就今天把小孩儿给吵醒了,半带着点愧疚和疑惑问着。
“你要干什么去?”华礼跟沈季错身走进屋里,后者忙不迭的转身跟在华礼屁股后面。
“还能干什么,”华礼在水龙头下抹了一把盆底,又重新打了一盆干净的水,放在桌上把沈季拽到桌前,自己则往旁边挪了几步去擦自己的头发,“去赚钱呗。”
“那你慌什么?”沈季不看华礼,独子梗着脖子,一面拿手在盆里下意识的去搅那水,一面像自言自语似的嘟哝,“我都看出来了。”
没成想华礼因为吵醒对方而露出的一点愧疚表情,落在沈季眼中成了慌张的心虚。
虽然不懂对方在想什么,但是看着他委屈中又带着点小骄傲的表情,感觉沈季以为自己能够识破他人小心思的自作聪明很可爱,华礼只是继续用干毛巾搓着湿发,笑了一下没多说什么。
知道李怀谷也在李书记身边帮忙做事之后,华礼就往李书记那里跑的更勤快了。
就算华礼真的只是去工作,每天都要看见“上司”的儿子也肯定要跟他聊聊天,更何况华礼本身就是想要跟李怀谷套近乎的。而且从某些程度上来讲,李书记倒也确实没说错,华礼跟李怀谷确实聊的蛮投缘。
李怀谷问他怎么字写的这么漂亮,华礼实话实说是家里姑父热衷于毛笔字,从小就跟着一起练过一阵子,可能为此打下基础;李怀谷从学校带回来的一些稀罕书刊也让到白河镇后再没怎么见过像样书籍的华礼好一阵喜欢,李怀谷则大方的挑出自己正在看的两本,允许华礼自行挑选借走去读一读,并且表示很乐意跟他分享一下自己的读后感。
似乎日子又突然回到了自己刚来到白河镇的节奏,华礼每天都精神满满的起床做事,好像有了一个目标后,整个人都会变得振奋向上起来。
人一旦忙起来,就会感觉日子变得特别快。
这句话沈季不赞同。
每天沈季都抽空忙着观察华礼,但还得把大部分的精力用在干活上。头一天沈季想要说服华礼别去李书记那里做事,第二天华礼就会因为“由于只会简单的缝纫,所以人家只答应给一分钱”这样的理由被沈母赶出来,只留下沈季华礼两个在外面大
', ' ')('眼瞪大眼。
忙碌的日子反而暂时治好了华礼的失眠。可能是白天思考的事情太多,到了夜晚大脑需要处理的信息也很多,华礼常常在洗漱后看到沈季渴望交流的眼神,可是后脑勺和枕头碰上的一瞬间便难舍难分,一睁眼又已是第二天的大清早了。
“小花,”沈季今天难得看见华礼趴在床铺上不知道在翻看着什么,于是悄悄磨蹭到华礼身边坐下,把手指落到书页旁边一点的位置上,“这是什么?”
原本是想问每天一大早就出门,傍晚才回来,在李书记那里都做了什么;自己路过每每都看见华礼在跟李怀谷聊天,很想问问他到底在聊什么,是自己听不懂的事情吗?但是问出了口却又变成了看似无关的闲聊。
“李怀谷借我的,”华礼不抬头的回答,“我才刚开始看,还不错的样子。”
看着华礼目不转睛盯着书页的样子,沈季用手在床单上揪起又松开,把床单硬生生揪出了一圈像是有顽皮小猫挠过的痕迹。就这样跟床单搏斗了半天后,沈季又不满起来,“李怀谷,有那么好吗?”
“他?”华礼终于察觉不对劲,侧头看了沈季一眼。半长的发丝随着动作从耳后垂落下来,华礼也没去管,索性任由它们将将擦过纸张,“不过是想借用一下他罢了。”
“借用?”沈季似乎对这个词语的用法有些不解,又纠结起来。
看着沈季皱起的眉头,华礼笑了笑,又转回脸过去,跟着抬手翻了一页书。
“借他的风,捎个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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