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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媳妇!”
镇里老李浑厚响亮的声音从外面远远传进屋里,他们都不记得华礼的名字,华礼也没有好好的在大家面前做过自我介绍,大家只能称呼他为“沈家媳妇”。
“车停在你家树边上了。”
从小就寄人篱下,这让没有安全感的华礼养成了一个睡觉很浅的习惯,身边稍微有一点动静都会把他惊醒,或者换种说法,他压根就没睡熟过。
所以华礼平时起床也很早,醒来的时候看到屋外的海棠树上站着一排不知名的小鸟,圆圆肥肥的身体上附着皮毛,毛茸茸的一个贴着一个,叽叽喳喳的凑在一起开会。
每天早晨在院里洗脸时,华礼都悄悄窃听了小鸟们的开会内容。然后再在会议的末尾,将盆里的脏水哗的一下泼出去,水滴飞溅出去,像是哪位美人腕上手串子的线断了,串着的珠子一颗一颗的洒落一地,惊的鸟儿们四散飞来,替它们提前散会。
“小花......”被李大伯响亮的声音吵醒,沈季顶着一头胡乱翘起的头发坐在床边,迷迷糊糊的看着华礼,宽大的衣服领子全都斜向了一撇,半个光溜溜的肩头暴露在潮湿温热的空气中,“你醒好早哦。”
原本在梳头发的华礼本能性的转过身去看了看沈季,原本想当作没看到,但想到这个时间各家的阿婆阿公都要出来随便走动了,就赶紧凑到沈季身旁抬手提他理好衣裳。
可能是刚洗手的缘故,华礼手掌的温度要比室温低上一些,沈季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凉丝丝的手指触到自己的肌肤,冷不防的抖了一下。
“你喜欢进城吗?”华礼仍然背对着沈季,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随着手臂抬起一下一下的梳头发。
木质品和头发接触的细微声音在安静的清晨里显得很吵,华礼等得快要不耐烦,沈季却却突然开口了,声音闷闷的,“我从没去过......”
扯淡。
华礼在心里“切”了一下。昨晚沈季还说他爸偶尔工作会带上他,不过华礼只是在心里想一想,也没多计较什么,毕竟一个傻子说话颠三倒四,听起来也不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看来他现在又是犯着混的。华礼心想,昨晚沈季的态度着实吓了华礼一跳,他只觉得沈季有在慢慢变的不那么糊涂,沟通起来也能方便很多,但是没想到他会思考那么多事。甚至有一瞬间让他觉得,沈季是在装傻,或者说,他没有大家想象的那样傻。
“从没人对我家这样好过,你不会一直住在这里的。”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华礼只记得自己跟沈季对视了好久,他就那么盯着沈季不笑时圆溜溜的杏核眼,也不记得当时心里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大脑在不停催促,说点什么,快说点什么。那时间久到,他恍惚间以为沈季是一只不会眨眼的猫。
“我们是要结婚的,我不住这儿我去哪儿啊。”华礼把目光移开一下,又马上移回来对着沈季笑了起来。
“是吗……”这会儿沈季好像又犯了痴病似的,沉沉的嘟哝重复华礼的话,“我们,是要结婚的?”
“是呀,”华礼伸手替沈季拽了拽被子,“你爹和我爹说好的,再说了,不结婚我们干嘛睡在一起啊,跟你一起睡觉了,我可就嫁不出去了。”
沈季好像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又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天大的事情,把眼睛瞪的更圆看着华礼,很认真的把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拍了拍华礼脑袋下枕着的那条胳膊,“那你放心,我肯定会跟你结婚的!”
听了沈季的话,华礼抿抿嘴唇没说什么,有无语也有骗了人的愧疚。若是骗了别人还好,好像沈季就是有这种本领,由于他的眼神太过纯粹,满满的都是信任,让华礼总是有种所有骗了沈季的人都该不得好死的想法。
而华礼这副样子在沈季看来则是以为他在苦恼自己嫁不出去的事,于是拉拉他的手腕子,悄声的承诺道,“我肯定不会让你嫁不出去哒。”
他成功的把华礼又一次逗笑了。
不是嘲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
这之后沈季就在华礼轻声轻语的哄骗下沉沉睡去了,好像刚才一瞬的清明只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在了他身上,而现在,那东西已经离开放沈季睡觉去了似的。
这些天华礼一直在镇子里打点和交接进城送货的事,李伯不放心,虽然当年沈季他爹独自包揽这项活计多年,但他看起来就是满眼的不放心,华礼不太能明白李伯不安在何处,沈季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那种,只是有些痴,若是身边跟着自己,照理来说不应该有什么差错的。
常年忙于生计的华礼锻炼出了一副好口舌,原本李伯是打死不想答应的,但最后也只能在华礼的软磨硬泡下勉强应下,叫他们先试试,若是可以再正式接过了这个活儿去。华礼害怕沈季追着问东问西,也怕他知道了心里高兴没个防备的到处去乱讲,只得暂时先瞒着他,自己一个人打点好了一切。
忙起来的华礼才觉得自己好像活过来了,一想到马上就可以逃出
', ' ')('生天,他浑身禁不住的快活,他甚至已经脑补出自己开在高速上一路往北时,车窗降下来风打在自己脸上,顺着脖颈子灌进衣领里的那种快感了。
“李伯的车怎么停在我们家院里,”傍晚华礼拽着沈季回家时,沈季的眼睛止不住的盯着那辆大卡车瞧,嘴里小声嘟哝,“以前爹也有一辆的......”
但是华礼没太在意,沈季年岁比他小,又犯着那样的痴病,他侧头看看沈季专注的眼神,只当做是男孩天生对车的在意,虽然这并不是什么昂贵的豪车。
“因为好事要来了。”华礼随口回答,心里却在盘算明天到了城里后,是把沈季随意丢下还是想办法送回来的事。一切看起来都太顺利了,甚至顺利的让华礼都有点不敢高兴。
夜里下了些毛毛雨,但在这样南方的梅雨季是很正常的事。沈母却很担忧的提醒华礼,雨后山路湿滑,别再出事。
再?
那时的华礼并没多在意的沈母的话,也没能理解这个“再”字其实并不是对他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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