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沣轻轻踢了踢她的小腿,“这就累了。”
谢迟挪开腿,不让他碰到。
何沣忽然向她伸手来,谢迟身子往后倾,躲瘟神似的。
“过来。”他勾了勾食指。
谢迟当没看到。
何沣弯下腰,手直奔她头顶去,谢迟捂住脑袋,把头藏在两腿间。
何沣捏起沾在她头发上的鸡绒毛,一口气吹开了,“那么怕我?”
谢迟睁开一只眼瞄他,故作柔弱,“你别打我。”
“我打过你?”何沣直起腰,俯视着她,“起来吧。”
谢迟放下手,直起背来,看着何沣伸过来的手,握了上去,借着他的力站起来。
该硬时硬,该软时候还得软。
一直对着来,会更加增强他的征服欲,那得玩到什么时候才算个头。
何沣没再折腾她,把人带回院里,自己就出门了。
直到深夜他才回来,外头吵吵闹闹的,把谢迟给惊醒了。
她没出去,躺在被窝里听着外头的动静,何沣应该是喝酒了,骂了几句话,还撞翻了什么东西。
正听着,那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搂着被子刚坐起来,门就被踢开了。
高大的黑影站在门口,干净明澈的月色铺在他身后。
谢迟躲在床角瞄他,没敢动弹。
何沣喝大了,找不着方向,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这么大个人就在床上坐着,他却看不到似的,“阿吱——”
“阿吱——”
谢迟见他神志不清,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混账事来,她悄声下床,躲到了床底下。
好在何沣没发现。
何沣摸到床边,手往里伸,没摸到人,跪坐下去,膝盖正朝着床底下谢迟的脸。
“数到三,给老子出来。”
谢迟趴在地上,脸对着地面,屏住呼吸。
“一”
谢迟心跳加速。
“二”
快跳到嗓子眼了。
“三”
淡定,淡定。
屋里一阵安静。
为什么那么恐怖?
谢迟抬起脸,正对上何沣迷离的双眼。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骤停了。
何沣慵懒地笑了,声音低哑酥麻,“找到你了。”
“……”
谢迟是被何沣拖出来的,胳膊肘抵着地,擦破了皮。
何沣张着腿坐在床上,盯着站得笔直的谢迟,“我很恐怖?”
谢迟不去看他,“还行吧。”
“那你躲床底干嘛?”
“有老鼠。”
“抓到没?”
“没有。”
“王大娘院里养了两只猫,明个抱来看看。”
“……”谢迟狐疑地偷瞄他,真信了?
何沣打了个哈切,握着拳头砸砸脑袋,“老鼠不行,我看着也烦。”
“……”果然喝多了。
他突然朝后倒去,四仰八叉地躺在她床上,嘴里还嘟囔着,“得找猫……猫。”
没声了。
谢迟靠近一步,张望过去,何沣闭着眼睡着了。
她跪到床上,握起拳头,想恶揍他一顿,手悬在半空,没敢下去。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何沣突然睁开眼。
谢迟吓一跳。
“你还想打我。”何沣按下她的拳头,握住她的手腕,翻过身去又睡了。
“……”谢迟抽抽手,没能成功,又去掰他的手指,却被握的更紧。
“再掰剁了。”
“……”
“可不是吓你的。”他从腰间抽出刀,放在脸边,“别动。”
谢迟不挣扎了,她伏在他旁边,打量着他的脸。
其实光论相貌,何沣长得真真是不错,年轻俊朗的翩翩少年,不似旁的土匪那般粗鄙、野蛮相。他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一对剑眉齐齐整整,几乎没有什么杂毛,浅浅的双眼皮,疏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五官的位置恰到好处,瞧着清秀、干净、明朗。谢迟有些不解,一个在山里长大的土匪,整天舞刀弄枪,满山乱窜,手上沾满了血,为何会有几分书生气,尤其是在闭着眼睛的时候。
也许是像了他那个美若天仙的母亲。
谢迟跪的腿发麻,干脆坐到地上。
隔了许久,何沣应该是睡熟了,她又抽了抽手,还是没能挣脱。
“怎么不喝死你。”
“嗯?”
“你醒了?”
他没醒,低哼了一声。
“……”
……
何沣比谢迟先醒,他躺在床上一直看着坐在地上的谢迟,这丫头真嫩,是他从未见过的嫩,那皮肤又白又薄,怕是小树枝轻轻划一下就破了。
何沣不懂怜香惜玉,没有将她抱上床,也不知道要给人家小姑娘盖上个毯子,就干巴巴看她沉睡着。
他想起昨夜她躲在床底的模样,不厚道地笑了,还笑出了声。
这一笑,谢迟醒了。
她睡得腰酸背痛脖子疼,一睁眼见何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觉得瘆得慌,猛地一抽手,人往后倒去,两手按在地上支撑住了身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何沣没回答她,坐起身来,盘着腿看她,“过来,给我揉揉肩。”
“……”
他还是人吗?
他不是人。
可还得哄着,惯着,奉承着,谁叫人家是山大王呢。
“那你转过来。”
何沣拍了拍身旁的褥子,“自己爬上来。”
谢迟冷着脸默默爬到他身后,乖乖给他按揉。
“大点力,那天抽我不是挺大劲的。”
“……”
谢迟用力掐他一下,以为他要骂自己,没想到何沣一声不吭。
为什么有些心慌?
“谢晚之。”
谢迟听到这个名字手突然停住了。
何沣笑了,“别停啊,继续。”
谢迟有点心虚。
“你姓谢,无锡人,你来这是去亲戚家,济南的谢嘉闵,你二叔。你爹叫谢嘉兴,你家祖上在宫里画画,现在做丝绸买卖,你排行第七,和你一起被抢上来的那个是老九。听说你画画不错,是么?”
“你都打听清楚了,还来问我干什么?”
“那你知不知道,你心心念念想着回去,可在你家,你们两姐妹已经是死人了。”
“什么意思?”
“封棺,下葬,立碑,死了。”何沣见她不语,继续说,“很简单,黄花大闺女被土匪掳上山,多丢人。”
谢迟看上去没有过分惊讶,冷静地低下眼,若有所思。
“看样子你是回不去了。”
“那我爷爷怎么样?”谢迟不在乎旁人,只关心一手带她长大的爷爷。
“不知道,没打听。”何沣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面前,“你还回去干嘛?留在我的寨子多好。”
“留在这干嘛?当你的一条狗?一个玩物?”
“那你想当什么?我老婆?”他捏住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故意叹了口气,“还差点,不过也还凑合看。”
谢迟打开他的手,“我就是无家可归,四处漂泊,也不想留在这里。”
何沣沉默。
“你能出去吗?”
“行,你自个哭会。”
何沣走到门口,回首看了她一眼,谢迟低头沉思,看上去有些落寞,他替她关上门,“差不多就得了,等会出来吃饭,过了点没得吃。”
谢迟并没有伤心,反倒觉得情理之中。
谢嘉兴的为人她再清楚不过,一直强调家风,名声,脸面,怎么会接受进过土匪窝的女儿。
那样的话,自己还能回到爷爷身边吗?
……
谢迟心情调节很快,她没有因此而放弃下山,尽管谢家抛弃了她们。
不吃不喝没意义,吃亏的是自己。她把自己洗干净,就去和何沣吃饭了。
何沣瞧她淡定地坐到自己对面,滚了鸡蛋过去,“送你个蛋。”
谢迟接住,“我还要。”
何沣又滚一个给她,“还要么?”
“要啊。”
何沣对青羊子说:“让厨房再煮二十个。”
“这么多。”
“不多,她能吃,吃不完不许下桌。”
谢迟磕开蛋壳,一口咬下半个鸡蛋,跟他较劲似的,“二十个而已,四十个都能吃完。”
何沣笑了,“青羊子,去煮四十个。”
“啊。”青羊子挠着脑袋走了,“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