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是一个女人。这个认知让阿媛收回了手,迟疑了起来。
陆斐的书房里藏着一卷女人的画像?她猛地站起身来,双眼死死地盯住那副画。
此时屋里只有她一个人,院子里打扫的人不会进来,许伯和孙妈妈无事也不会进来,而陆斐上朝去了……如果要看,这是最佳时机。
几乎只用了几息的功夫她便想清楚了,她飞快地捡起地上的画卷,将它铺在了案桌上。
画里的女人巧笑倩兮,眉目如画,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清透又纯粹。若不是那一身水红色的衣裳压住了她最后的一丝尘世的气息,说不定她立马就飞升成仙了。
画里的人,是她。
……
散朝之后,陆斐被圣上留了下来,君臣二人步入书房,连内侍都被赶了出去,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
“子明,此时只有咱们君臣二人,你跟朕说实话,你是如何看待大皇子的?”刘曜,之前的刘宋王,如今的天下之主,他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倾,一幅想听取陆斐意见的姿态。
陆斐拱手行了一礼:“大皇子恭俭温良,勤勉过人,虽不及圣上龙章凤姿,却也是难能可贵的君子。”
“子明,朕问的是为君,你答的是做人,这算不算你在忽悠朕?”刘曜往后一靠,笑着看陆斐。
“臣不敢。大皇子乃皇室中人,陛下长子,臣岂可随意评价?陛下问的这个问题,为难臣了。”
刘曜轻笑:“当年亲自给朕拔箭你都不怕,如今问一句话你倒是战战兢兢了起来,难不成咱们君臣之间就没有一句实话可说了?”
“陛下问臣,臣自当知无不言,只是储君之事还得召三公六卿商讨,臣不敢妄言。”陆斐拱手说道。
“罢了,你这狐狸,朕不问你了。”刘曜摆手。
陆斐直起身子,端着手笑道:“多谢陛下高抬贵手。”
“公事咱们不说,私事你可不能糊弄朕了。”
“臣不敢。”
“朕记得入长安城之前,老夫人就曾言要给你择一佳媳,如今老夫人也快到长安了,你这后路可想好了?”刘曜与陆斐是生死共患难过来的,虽他一步登天从此二人有了君臣之别,但对陆斐,他却是真心倚重的。如今见他孑然一身,府里也没有一房妻妾,便变相的帮陆夫人催起来了。
“臣记得,开州一战,臣于生死关头曾对陛下剖白,臣有一心爱女子,少年走失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不知陛下可还记得?”
“朕记得。”刘曜点头。当时开州一战战况惨烈,经他们分析,要一队人马从后突袭敌军给大部队谋取时机方能有胜算,千钧一发之际,陆斐主动站了出来揽下重任。当时他已经是军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了,却仍旧不惧生死,带着五百人的骑军从后突袭敌方……当日一战,五百人出战,回来的人不到五十,陆斐更是伤重在床,几乎不治。
“当时命都快没了,你还惦记着她,值吗?”刘曜不能理解,但他也不能忘记,因为世间少有这般傻子,而这个傻子居然还是机智过人的陆斐,这更让人难以理解了。
以前的陆斐或许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但今日不同,他笑着点头,笑容轻松又明媚,竟让人想起他似乎许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值。”他拱手弯腰,“陛下,托陛下鸿福,臣已经寻到了她。”
“当真?”刘曜站了起来,吃惊程度不下于当日陆斐见到活着的阿媛了。
“你是说真的?真的有这个人,她还活着?”刘曜追问道。
不怪他这个圣上戒心太重,而是这太不可思议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十几岁离开家,乱世洪流之中,她还能活下来并且找到陆斐,这、这简直是让人难以置信。
“是,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陆斐点头。
刘曜坐回椅子上,收回诧异的表情,面色古怪:“朕一直以为你是拿借口敷衍朕,没想到真有这个人。”
陆斐无奈一笑:“臣什么时候对陛下说假话了,自然是真的。”
“如此,我倒是要见一见她了,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把朕的大司马迷得颠三倒四……”刘曜有些好奇了起来。
“她不过一介平民,陛下还是不要见了。”
“说的什么话,平民也是朕的子民,朕如何不能见呢?”刘曜神色正经,“你,别给朕打马虎眼,过几日就把她带进宫来,朕要好好会一会她。”
“陛下……”
“就这么定了,你退下。”刘曜一锤定音,丝毫不给陆斐反抗的机会。
陆斐一脸无奈,拱手行礼:“臣告退。”
走出宫门,等在外面的许秋迎了上来,见陆斐神色愉悦,他立马知晓定是事情办成了。
“还是主子里厉害,这一招估计连陛下都没想到。”坐进马车,许秋赞他道。
陆斐闭着眼小憩:“此事非同一般,她即使有机会面圣也不一定能和他父女相认。”
“她长得跟宫里的那位如此相像,陛下即使当时不说,但之后定会生疑的。”许秋道。
陆斐轻轻点了点头,他打的便是这样的主意。
……
以往陆斐还会应友人之约出门,但自从阿媛在书房伺候之后,他每天回了府定是要去书房打发世间的。
今天也一样,换下朝服,他穿上宽松的袍子朝清晖堂走去,走动之间,衣袂飞扬,似有竹林七贤之风姿。
“老爷回来了。”阿媛站在书房门口,笑着迎他。
陆斐点了点头,大步跨入了书房。
阿媛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许秋,然后退进来一步,关上房门。
许秋:“……”
陆斐也抬头看她,如此举动有些不似往常。
“老爷,阿媛斗胆求证一件事。”她转身面对陆斐,神色冷淡了下来。